深秋的風,清冷異常,肆無忌憚地穿行在棚屋之間,窄巷裏鬼哭狼嚎似的聲音淒淒切切。謝君和隻覺得頭腦發脹。他望著楚濤熟門熟路地穿行在棚屋堆裏,就像熟門熟路地穿行在南岸的陋巷,有一種不敢置信的錯覺——仿似這根本還是在南岸。
“雪海沒事吧?”謝君和問得警惕。
“若有事,我不會輕饒了他們。”楚濤的聲音裏夾雜著怨氣。
謝君和不由低頭:“對不起,我以為……她不會跟來了,才……”
“這不怪你。”楚濤幹淨利落地禁止他再說下去,“沒時間解釋,君和,以後,但凡和沈雁飛有關的事,你不必好奇,更不必問。”
“可這家夥太危險了,他到底站在哪一邊?我剛剛若不出手,定逃不了……”
楚濤再一次打斷道:“他若要你性命,剛才和莫揚聯手,你不會有生路。”
“他剛才分明說要帶走楚雪海!而且他和那些殺手……”
“別與我抬杠!”楚濤竟少見地朝他吼喝。謝君和雖有不服,也隻好閉嘴了。
“君和。這事兒你不需要知道。”
謝君和小聲嘀咕著:“說得輕巧,他又不是受你掌控的!”忽然覺得不對勁,又想到沈雁飛對四個人所說的那個沒露麵的老大,更奇異是沈雁飛對他的態度,哪像是口口聲聲的敵人?朝著楚濤的背影訝異地一望。“喂,你不會……”
“你要我說幾遍?!”楚濤厲聲嗬斥,嚇得謝君和一縱身跳出三步外。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棚屋區。天地間陡然一陣通透的亮堂。彤日正當頭熊熊燃燒著。謝君和急切地透了口氣,連楚濤都讓他感到陌生。
“哥……”雪海在楚濤的懷中囁嚅,她終於睜開了緊閉的雙目。
楚濤也鬆了口氣:“丫頭,沒事,很快就到驛館了。”
雪海的大眼睛立刻閃爍起調皮的光:“是啊,有君和大哥在,一準沒事!哥放我下來吧,我能走!”
謝君和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燒灼,側過臉望著別處,故意聽不見似的吊兒郎當。楚雪海哪次出事不是與謝君和在一塊兒?
楚濤放下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額角。雪海一揚手擋開笑得如銀鈴:“啊呀沒事了啦!”
“那就別再闖禍了,不然,下次可不帶你出門!”
“囉嗦囉嗦!”雪海一竄身跳到謝君和身邊,嬉笑道,“不給你添亂了,我就天天坐在驛館裏幫你沏茶,行麼?”
“那我可不敢喝!”楚濤打了個趣,等雪海哇哇叫的時候,他早已閃出了危險區域。“君和,送雪海回去。我約了秦大少,已過了時辰,再晚就太失禮了。”
不待謝君和應聲,那飄然的紫色已隨著秋風悠揚遠逝。
“真他娘的不厚道!”謝君和對著背影罵了聲,回頭無奈地望著雪海。
雪海卻歉疚一笑:“君和大哥,這回,怕是不能站在三步外了。扶我一下,行麼?”
謝君和立刻緊前一步道:“怎麼了?”
“有些暈,不過沒什麼。讓哥哥知道,他還能有那麼好的心情開玩笑麼?”雪海說了實話,頭重腳輕地跌跌撞撞幾步,勾住了謝君和的胳膊。
“丫頭……對不起……”謝君和以臂膀相扶,把她攬在身前。
雪海甜甜地笑著:“其實,是雪海自己不好,太不小心,又沒啥本事。”
“別……”謝君和已說不出別的話。腦海中,淨是盤桓著十數年前那張素淨的臉。他已錯過了太多。即是一時不慎,才有他年後悔莫及。“丫頭,照顧好自己……”他長長地歎著氣。欲言又止,如骨鯁在喉。
長長的路上,他們相依而行。一路陽光,在青石板上鋪就金燦燦的溫暖。
雪海點頭認真道:“君和大哥放心!”
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謝君和突然停步了。當她好奇地抬頭,卻竟望見趙海駿的黑衣正迎風而舞:“花月樓,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