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還真以為回不來了。”
“夠凶險的,好在都過去了。”
“真的就過得去?”謝君和長歎一聲,默默地注視著地麵。
“怎麼?”
“你就打算一直把我豬似的圈養在這竹苑裏?”
楚濤眉角輕輕一顫,穩著聲音道:“我會處理,你安心養傷吧。”
“不能。我得走。”
“出去被人砍?”楚濤怒色已顯。
“白白留在這兒,汙了你的門庭,毀了南岸人的清譽,不如前些日子死在長河邊來得英雄。”謝君和冷冷一笑。
“啪”地一聲,楚濤猛一拂袖,桌上的酒壇子生生撞在門邊,迸出一地碎片:“謝君和你就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近乎咆哮的聲音穿透了整個竹苑。
“本就是個裝糞的破罐子,何必再惹得旁人一身臭?”囂張一笑,冷不防眼前一黑,迎麵的一拳。整個下頜欲碎地一顫,還有頭腦中回蕩不歇的嗡響。
“少主,別!”他聽到劉思仁拉著楚濤低聲絮語。幾乎所有人都上前擋在兩人之間。
然而楚濤的怒火再也無法遏製,怒喝之聲堪比驚雷,震得整個屋子都在戰栗:“謝君和你聽著,沒人逼你活著,也沒人催你去死,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你以為你死在長河邊就能讓那些破事兒過去了?沒錯,是過去了,你那些拚死追殺你的同伴仰天大笑,提著你的腦袋領賞,南岸那些混蛋張口罵一句楚濤瞎了狗眼,從此江湖再也沒有謝君和三個字。可你就願意看著你的仇人踏著你的屍首慶祝?你就願意看著你那未知生死的素素姑娘任人欺淩?你就願意看著那些個真正的惡鬼躲在暗處一邊塗抹著你謝君和的惡名一邊做著更令人發指的事?罷了!你就縮在酒缸裏淹死吧!”
素素,又是素素。謝君和心中著實一痛。
罵聲忽然停歇,抬頭見楚濤慘白著臉倚著長桌,摁著胸口,仿似遭逢著劇烈的痛感,細涔涔的冷汗早已布滿了額頭。“少主不可動怒……”劉思仁緩緩地勸說。
“我當然得活著。”謝君和捂著被揍腫的半邊臉,默笑著沉聲道,“就算是因為那個刀劍叢中麵不改色地宣稱要與我同罪的傻子,也得活著。就算是因為那個明知我爛得發臭也忍著我撒潑耍賴十年的呆子,也得活著。就算是因為那個天塌了也不肯發火結果因為我一句話急得跳腳的家夥,也得活著。所以我沒敢死在北岸,活著回來了。可——”仰天,因為再也止不住眼眶的濕潤。
“可——十年的交情,我謝君和若拖累了這麼一個兄弟,才是豬狗不如……”
在場的人盡皆不作聲了。一句話,默默地在空氣裏回蕩。
楚濤聞言怔了怔,低頭道:“有你一聲兄弟,這十年足矣。我的話,收回。”
“你沒說錯。”謝君和苦笑一聲,背過了臉,“隻是一個殺過人的人,不可能再睡得安穩。雖不甘心,可錯已鑄成。”
動蕩在沉默裏平息下來,正有暖風拂過。
“沒錯。不過此時你想拆夥也晚了。楚濤說過的話是算數的。”楚濤起身,站在謝君和跟前,淡淡地笑,“你躲哪兒去都解決不了問題。誰都知道我倆是一夥的。你不做幾件像樣的事兒,挨罵的可都得是我。”
謝君和抬頭,正迎上楚濤銳利的目光,還有雪海天真無邪的笑容。
“是啊君和大哥,逃避不是辦法。”
他深深吸氣,向楚濤道:“你說,我做。”
“想不讓我被人罵死,就好好地讓那些人看看,謝君和是條漢子!”
十年來早已心硬如鐵的謝君和頃刻間淚如泉湧,深深地俯首,道一聲:“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