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四周突然暗了下來,他的身體也突然如同從高空墜落,狠狠撞擊地麵。眼前的一切都化為烏有。身旁依然是楚雪海,四周依然是冰冷的石牢。他知道,隻因為雜念一起,頭腦中一亂,氣息的調運便戛然而止。再欲調息,隻覺自己的心正狂跳不止,已無法平靜。
“怎麼了君和大哥?”雪海不解地用衣袖拂去他額上的汗。
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粗暴地甩開:“離我遠些。”
“為什麼?”
謝君和勾過不遠處的殘劍,把右手往劍刃上一劃,繩索斷了。隨即迅速起身,往牆角背身而立。
“你……”雪海奇異於他傷勢的變化,當然也奇異於這突如其來的冷漠。
謝君和身上的力量已漸漸恢複,都是因為剛才那神秘聲音的指點。他隱隱感到,那是一種非同一般的武功心法,暗藏著一股極其神秘的力量,而他隻開啟了冰山一角罷了。但是,他似乎已無法突破更多。素素的那一聲呼喊,如同一堵堅實的圍牆,將他圍困其中,畫地為牢。他忘不掉,躲不了,在不喝酒的時候,隻有默默忍受時不時襲遍全身的錐心之感。年少時的過錯,真要傾盡一生去償贖?
仰天,茫然。
雪海囁嚅道:“為什麼呢,君和大哥……是我做錯了麼?”
他聽到身後雪海暗暗地啜泣——這個刀劍麵前照樣麵不改色的小丫頭,居然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哭了。到底還是個孩子,他沉聲一笑:“楚雪海,聽著,不想死的話,至少離我三步遠。你別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的。”
“可你早就不是個殺手了!”
謝君和厲聲嗬斥:“非得要我拿你試劍你才信麼?”
雪海怔怔地望著陰霾裏的他,隻覺得心裏有一件什麼東西突然間碎裂了。她曾一心嗬護著的一些東西,突然間崩塌。她不知道哪一個謝君和才是真正的,是那個奔赴千裏拚死相救的俠士更可信,還是這個滿含殺意無心無情的人更真實?甚至前一刻還因為救不了她而感慨天罰,下一刻,就恨不得橫刀相向?
謝君和的聲音依舊冷冽著:“趙海駿他不敢殺你。就算是齊爺也不敢。他們今晚就會收到消息,南岸的遊俠已經成百上千地往碧蓮洲集結了。何況楚濤還握著齊恒的生死,順便捎帶上一個冷鳳儀——你哥是真下得去狠手的角色。就算有木葉從中挑唆也沒人敢輕動。除非齊老爺子存心把自己兒子往火坑裏推。而我,沒人希望我還活著。——所以,離我遠點,對你有好處。”
雪海已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圖。
“別犯糊塗。活著,你哥總有辦法帶你回去。”
雪海聽出了幾分不祥:“那你呢?”
謝君和默默地閉上眼睛,心底的疼痛再度襲來:“一個本就多活了十年的人罷了……”
這一回,雪海懂了,卻深深地沉默著。
她終於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能讓謝君和走出困頓的就隻有他自己,盡管更大的可能是被過去的自己壓垮。一切,隻在明日的那場比試。他沒有贏的理由,但更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