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鶴正欲阻止,鳳儀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袖,嫵媚一笑,他便作罷。
楚濤揮手令歌舞退下的同時,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冷鳳儀,後者細眉淡掃,秋波微閃,昂首傲然地舉杯一飲。
聽得刀劍聲,君和立即回到殿前。
隻見寒凜凜的劍光閃爍在宴席上,映出一張張麵如死灰的臉,不知驚落杯箸多少。誰還有心思喝酒談笑?唯楚濤一如既往麵不改色,端茶自飲。隻是那劍光越逼越緊,剛剛還在正廳中央,一會兒就到了他跟前,在桌前晃動不止,分明是衝著他而去。謝君和不由握緊了劍柄,立於門檻邊,隻等著行動。
那劍客得寸進尺,竟挺劍向楚濤直刺。
楚濤依然不動。
君和顧不得許多,黑雲壓城,風馳電掣的一劍直指向對手的咽喉。
逐羽劍派的劍客們“唰”地站起。
劍鋒停在離楚濤手中的茶碗不到三寸的地方,被楚濤的左手二指緊緊夾住。而謝君和的劍已架上了此人的脖子。
楚濤在一片死寂中招呼大家退下:“冷姑娘安排的這個見麵禮,楚某收下了。然而刀劍殺意過重,恐傷和氣,請暫收。”話音落,“啪”的一聲,劍尖已被手指輕巧地折斷,楚濤把手中一段劍鋒拋到地上,隨即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揭蓋飲茶。
君和胸中怒氣翻騰,憤然收劍,餘光掃過鳳儀的座位,竟站到楚濤身邊不肯走了。楚濤再次下令,他才扔下句話:“非掌門之令,絕不甘受此辱!”
黑雲散去,楚濤輕輕一揮手。女子的香氣伴著甘洌的酒香又一次彌漫殿堂。
琉璃杯輕輕晃動,酒麵立刻折射出通透的五彩。
紅唇微飲,低首一笑:“皆言酒如其人,謝大俠之血性,恰如燒酒濃烈。南岸的水土竟出此等英雄,實在令人驚異。”
楚濤不答,隻冷冷地以笑回應。
汪鴻插話:“依姑娘所言,南岸該出何樣人物?願聽高見。”
鳳儀舉杯離座,侃侃而談:“此酒清甜溫潤之中淡香盈盈,後勁不可估量,倒似楚家淡雅風骨,暗藏利刃,卻怕沾了過多的書墨香,也順帶染了文人的木訥柔緩。”
汪鴻一驚,臉色已微紅,想反駁,卻見楚濤撇過頭幹笑不止,倒隻好沉住氣聽她說下去。
“南岸人好飲果酒,酒香中兼具果香花香,一口下肚,卻清淡如水,更無餘韻可談。好似南岸人城府頗深,卻失了血氣,爭心不足。譬如唐掌門之流,通熟奸邪之道,卻目光短淺,自困於深山。北人慣飲嗆人厚實的麥酒,烈性得仿佛全身都燃燒著火焰,尋常人不必說飲,一聞便醉。譬如北岸秦家誌在天下,刀法狂放有餘卻準信不足,四處交友,也四處樹敵。更有西北邊地人所釀,酸辣爽口,粗俗之中酒勁十足,飲之必醉。仿佛街頭的粗莽漢子。譬如齊家武功,以蠻力勝,卻是破綻無窮。隻是北酒之爽烈,到底勝過南酒索然無味。”話音落,挑釁的目光掠過首座,紗袖輕揚,杯中酒緩緩傾覆,流淌一地。傲笑之聲回蕩。
眾英雄被她說得臉上一陣陣燒灼,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依姑娘所言,豈非南岸無英雄?”座中人插話。
“至少英雄不當出以客為質之舉。”冷鳳儀成竹在胸:“楚掌門此行激起烽火嶺各派怒火,並讓人誤以為北岸也卷入烽火嶺之爭,無端扣留齊大少,實非君子所為。為平息各方怒火,請楚公子放回齊恒少爺,退出烽火嶺。如此,齊爺可既往不咎。”
之前蒸騰的戰火還未散,轉眼又添一重。
眾人停杯投箸,聚焦在楚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