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呼哨,忽見四圍密密匝匝數不清的白燈籠飄飄漾漾地向村子裏來。那殺手冷冷一笑,既已達到了目的,便一個縱身竄入夜色裏飛也似的不見了。
末兒驚聲尖叫:“鬼,真有鬼啊!”
是鬼嗎?謝君和也迷茫了,那白燈籠不見人提,卻似有人指揮一般聚攏,在冷風裏明明滅滅閃爍不止。黃色的紙錢如雪片一樣飛滿了整個天空,陰風如刀,黑沉沉的夜霧中似有白袍長影在遠處飛舞晃動,輕捷得如同鬼魅。好似置身一場祭禮。是這些鬼影對村民的祭奠?火就在這時燃了起來,從每一個角落迸發,血一樣的紅光吞噬了整個村子,乃至整個天空。
驚疑之間,成群的白影突然逼現眼前,氣勢洶洶。末兒在慌亂中隻知尖叫。君和一旋身背上他紮進灌木叢,銀亮的十字鏢如雨點般飛過頭頂。蒼茫的月色之下,一張張分外慘淡的紙麵具構成了格外猙獰的臉。
逃!無論這些是人還是鬼,他都無法戰勝,何況他必須保證末兒的安全。
樹叢掩護,樹枝遮擋,他一刻不停地尋找著能夠躲過攻擊的下一個地方。
然而這些鬼影卻始終不罷休地糾纏著他,視線所及之處,總有這恐怖的影子匆匆掠過:在黑暗中突然跳脫出來,交手了一招半式又匆匆逝去。時不時地,有兵器的光芒掠過眼前,他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兵器,隻知不僅一種十字鏢而已,也沒時間多想。
沒有馬,沒有圖,劍光之中,危機四伏。他隻能仗著手中的劍靠著兩條腿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該往哪一邊跑,隻知道一停下必然被那鬼影包圍,死路一條。
他想起了老翁的話,鬼影重重,九死一生。他確信那不是鬼影,卻打心底裏覺得比鬼影恐怖百倍。
究竟是什麼人才會有如此輕捷的身手?以至於他在屋裏與人對話的時候什麼動靜都沒有聽到,那些村民卻已一個個悄無聲息地遇害。
是什麼樣的武功,竟能讓他的快劍劍劍撲空?
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緊緊尾隨他一路,逼得他一刻也不敢放鬆?
不知跑了多遠,鬼影依然時不時地在遠處晃過。腦海中隻剩了兩件事,一是跑,二是用劍格擋隨時可能出現的殺意。跑著跑著,隻覺得腳底輕得好似踩在雲霧中一般,他簡直懷疑這麼跑下去自己都會變成那一道道突然出現的白影。
天漸漸亮起來,陽光投射向密林深處,留下滿地樹影斑駁。山林裏的霧氣漸漸散開。登上山崗向遠處眺望,才發現段家寨已近在眼前。背上的末兒倒是睡得正香:驚嚇了一夜,該是累了的時候。放下孩子,腳底一軟,他自己也沒了動彈的力氣,倒在綿軟的雜草裏。眼前樹影晃動,似有人跡。
長歎一聲心想:若還是那甩不掉的魅影,便真是死也無怨了。
翻個身,困倦襲來,他便什麼也不想管、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