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和跨進四壁蕭然的屋子,連個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關上門,別把外麵的鬼氣帶進來。”
謝君和疑惑著關上了門。
“從哪邊來?”
“東邊。”
“東邊……”顫抖的聲音裏夾帶著恐懼,老人瑟縮在角落裏戰栗不止,“東邊是火海啊,惡魔的火海……你怎麼能從東邊來……”
“東邊已經沒有火了。”謝君和試圖走近,卻引起了更強烈的恐懼,老人直指著他的劍呼喊:“帶刀的惡魔,你是帶刀的惡魔!從火裏走出來的惡魔!”
謝君和解下劍擱在門邊的陰暗處,老人的神色才恢複了些許,嘴裏卻依然不清不楚地喃喃著:“東邊……惡魔的五色火……不能說,不能說。”
“老人家,東邊發生過什麼?”
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老人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用幾乎誰也聽不見的聲音默念著:“帶刀的殺人魔,騎著火麒麟,一個活口不留……沒法救,地獄的火……血,到處是黑血……不能說,不能說……”
謝君和知道自己什麼也不可能問出來,他眼前隻是一個瘋老漢罷了。
“爺爺又犯病了。”末兒從門外進來,端一碗熱茶,一碗藥湯。熱茶端到謝君和手裏,藥湯放在爺爺跟前,哄小孩似的哄著他一點點喝下。身後還跟著個略有些年紀的莊稼漢:“末兒,怎麼帶陌生人來?”
末兒輕輕一笑:“叔,沒事兒。大叔不壞,再說了,把他一個人留在東邊,半夜裏真要有鬼怎麼辦?”
莊稼漢瞥一眼謝君和,微皺了皺眉:“讓客見笑了。這兒從不進陌生人。不安生。”
“東邊嗎?”
莊稼漢淡淡一笑:“誰也不想住這鬼地方。來一個陌生人,必要出些事。幾十年前百多戶人家的大村子,死的死,走的走,到現在,就你看到的這幾家了。”
“老人家病得不輕,不去請個郎中麼?”
“沒人敢來。他清醒的那會兒,本就是個小有名氣的郎中。”老人已不再自語,喝下了藥,漸漸睡去。莊稼漢無奈搖頭:“聽說大火過後沒幾日他就這樣了,更別說治別人的病。”
“宋家大火?”
莊稼漢還是搖頭:“死了好些人,聽去清理火場的人說,火勢大得嚇人,都是被鎖在堂屋裏活生生燒死的,沒看見一個活人走出來。麵目全非,屍骨難辨。難怪冤魂作祟了。”
“凶手的線索,官府不查嗎?”
莊稼漢嗤笑一聲:“見過大火的,不是瘋了便是死了,來查案的住不了三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上了年紀的幾乎已經不在人世了——哪怕隻是清理火場去的人,這會兒除了躺在田裏的棺材就是莫名其妙走失在深山裏再沒出來的,唯一活著的隻有這瘋了的老郎中。現在大家知道的都隻有些七拚八湊的傳言。”
“宋家,竟真的沒留下一個活口?太狠了……”
“有活著的,如果那孩子還活著……”
“孩子?”謝君和臉色一變,“什麼樣的孩子?”
“十歲上下的少年,帶著個嬰兒,說是他的妹妹。那天來找郎中,大約是妹妹病了。大家都好奇過來看。少年說自己在山裏貪玩迷了路,沒成想家裏已被火燒了幹淨。大家懷疑他是宋家的人,少年隻說他不認識什麼宋家,帶上妹妹就走了,再也沒人見過。給嬰兒治病的第二天,郎中就……”
細小的鈴聲從院外緩緩而來,詭異地靠近。莊稼漢突然打住,恐懼地笑:“我已說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