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山重水複(下)(2 / 2)

而那長者似看不下去了,急言:“少主,別理會這種無賴,我們走我們的。”“這就想走?”他正在火頭上,毫不猶豫地亮劍出鞘,“扔銅板的那個,你可沒道歉!”劍光登時映亮了半條街。

“好劍!”少年依稀有了怒色,“可是出劍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哪兒來的闊少,滾回哪兒去。”

“退後。”少年解了狐裘遞給長者,待長者退出十步之外,便解下了佩劍。本來冷清的街道頓時炸開了鍋,看熱鬧的人們從四麵圍了上來。

一時間飛沙走石,劍光的寒意與冷風交織在一起。四圍叫好聲不絕於耳。兵器鏗鏗作響聲中,閃電一樣的十多劍快攻緊逼,那少年卻退得從容,滴水不漏。無論他向前壓迫的氣勢有多強,少年依然隻是穩步躲閃,似乎在他出劍前已看清了他的招式,但怎麼也不肯回擊。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他頗為惱火,心中鬥誌充盈。

這時少年卻笑了:“淩厲凶悍,剛勁果決,是條漢子。讓了你那麼多招,該換我出手了。”

話音落,長劍在少年手中一抖,便抖出一抹不可測的劍雲,殺氣騰騰向他逼來。他立刻橫劍格擋,預備反撲,不料那劍雲又頓時化作三朵劍花,攻向他的要害。倒吸一口冷氣,唯有小心翼翼地防禦。那長劍的招式千變萬化,根本不留給他尋找破綻的時機。

輪到他丟臉地步步後撤了。人群裏時不時傳來一兩聲驚歎。

又三招過去,那少年並未得手,也似有了猶豫。喘息的當口,他猛一反撲,直取少年的咽喉。人群裏隨之一聲驚歎。少年驚慌避讓,劍擦著他的脖子掠過。

這一劍似乎激怒了少年,一時間亂劍飛舞,險招迭出。

觀戰者大氣不敢出。

關鍵時刻少年卻突然一個收勢長劍入鞘。

不過癮,剛剛燃起的鬥誌突然沒了著落,有一種想直接削死對麵人的衝動。

但——絕不能輕易出手,因為那少年分明已沉穩地做好了防備。

他拋過話去:“你認輸?”

“你有傷在身,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可你贏不了我。”

“誰知道呢,”少年不屑地一笑,偏不退讓:“身手不錯,鏢局正缺人手,我想你會感興趣。”

他嗤之以鼻:“你又贏不了我,憑什麼使喚我?”

少年並不理會他的不滿:“還是先養好傷吧。找個客棧,報逐羽劍派之名,他們會讓你賒賬住下。傷好了你若答應,就到逐羽劍派來找我。有事在身,恕不奉陪。”說著就背過身去從長者手裏接過狐裘披上,又把劍掛回腰間。

“昧良心的事我可不做!”

“髒了手的事我也不做。”

“我偏不感興趣呢?”

“天下之大,任憑去留。”少年回首,明澈的雙目狡黠地閃動了一瞬,仿佛已看穿了他的心思。“窮途末路尚留著如此好劍,英雄的誌氣定不在於市井吧。”不等他回過神來,少年就已走遠了。冷風裏,唯剩了個披著白狐裘的背影。

“喂!你還沒說我找逐羽劍派的誰?”

看熱鬧的人一片噓聲,漸漸散去。

酒館的說書人嗬嗬一笑:“他是誰你都不知道,還敢跟他過招?”

雪海聽到這裏咯咯直笑:“那少年就是哥哥,那長者就是汪叔吧?一定是的,難怪汪叔見了你就沒什麼好臉色。”一轉念又生出個古怪想法,“那麼,到底是哥哥厲害,還是君和大哥厲害呢?”

“鬼丫頭!”謝君和冷笑一聲,並不願服輸似的揚了揚眉毛,“反正,當年他可贏不了我。”他顯然還對十年前楚濤的棄戰耿耿於懷。頂撞了他十年,可到底也被呼來喝去了十年,盡管楚濤承諾過他隨時可以走,隻是他到底沒有走。

雪海也學著他,摘片葉子,在嘴邊吹不停。

他的心底一陣惱怒,正欲阻止,卻見她天真的笑容,溢滿了幸福。

收回手的時刻,驀然間心中一抖:原來他一刻也不曾忘記自己是因為什麼來到了南岸,一刻也不曾忘記越來越少吹奏起的葉哨之音。

心底徘徊著一個淒厲的聲音,提醒著他,永遠不能忘。

“我送你回去睡吧丫頭。太晚了。”謝君和製止自己再回想下去,起身把雪海拽了起來。

“可是……”

“明早我讓他來看你。他若敢忘,我揍他。”雪海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絲毫不懷疑他真的敢和楚濤打一架,也便聽話地隨他出了院子。天真的她哪裏注意得到謝君和跨出院子時滿是憂心的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