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石所想一樣,他從另一條路來。黑衣上臉上滿是塵灰,但步子一如往日殺氣騰騰。
秦石頗有不滿:“你這家夥剛才上哪兒去了?”
他以為楚濤必然也會罵上幾聲,卻瞥見楚濤異常平靜的神情,實在有些看不懂了。
“沒想到楚少俠手裏能人輩出啊!”江韶雲嗬嗬一笑,“與沈雁飛的身手不相上下。”
謝君和喊話道:“老家夥,你不是想要紫玉令嗎?在我身上,有本事砍了我!”
楚濤嗬斥道:“痞子,別說笑了,你見過紫玉令長什麼樣麼?”
江韶雲愣了愣神,頗有些辨不清真假的茫然。
“誰沒見過?不就是紫色的石頭塊兒?”謝君和說著就往袖底掏什麼東西。
“君和,別上他的當,你真以為給了他紫玉令,他就會放我們走?”
“我把紫玉令給他,你走。”
江韶雲的嘴角浮現了笑意,似乎勝利已在眼前:“行啊,你若願意留下與我一較高下……”
“絕不能給他!”楚濤匆匆向謝君和的角落奔去,似乎要阻止他。
秦石還不明就裏,卻見楚濤焦急的神色中一閃而過的狡黠。於是立刻也跟了上去。
“接著!”謝君和黑袖一抖,一粒灰白色的彈丸居然在江韶雲的腳邊炸響,洞窟裏頓時彌漫起灰白色的煙塵,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了,江韶雲憤怒的叫罵聲和咳嗽聲從他站立的位置向四周散去。但罵聲起處,更大的劈啪作響聲陣陣不絕於耳,隨之而來的是更濃密的煙塵。
三人一閃身,借著塵霧的阻擋,竄進了黑暗的石道中去。謝君和最後一個退出去的時候,洞口又是一聲猛烈的巨響,緊接著唯聽得身後劈啪巨響聲聲,似炸山開石一般,頭頂時不時落下石塊塵灰。秦石回頭再看,石道竟被堵死了。江韶雲的行跡,再也聽不到了。
三人一刻也不敢停步,終於尋得水聲,一路沿水流飛奔,才見亮光。
洞口,天幕早已換成火紅一片,黃昏了。花草繽紛,綠樹蔥鬱,飛瀑流泉,絲絲縷縷如煙如霧,溪水如白緞,從洞窟中蜿蜒入深潭,化作一池碧波。正值飛鳥還巢,鳥鳴聲盤旋在河穀中。綺麗的色彩如夢幻。這四麵環山的所在,實在靜謐得讓人癡醉。三人互相攙扶著疲憊不堪地倒在草地上,直喘粗氣。洞窟外的空氣也是安寧的。
楚濤不解道:“你在洞口做了什麼手腳?”
“他拿來炸我們的火藥,我就不能拿來炸他?”君和抓了抓頭,嘿嘿一聲:“我還偷了點這老家夥的石灰彈,滿滿一盒,夠他嗆上一陣子的。”
秦石醒悟過來,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直起腰來的力氣都沒了:“真是痞子!”
君和回敬以憤怒:“痞子怎麼了?沒我,你出得來麼?”
楚濤故作平靜地起身,獨自行至深潭邊,對著那清透如鏡的水麵,也終於忍不住搖頭而笑。掬一捧清泉而飲,滿是清甜。隨即衝去劍柄上胳膊上的血跡,又用白帕重新包紮了傷口,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靠著河岸邊的樹合眼休息。君和見此,也不再和秦石鬥嘴,隻默默到他身邊坐下。
秦石欲開口,卻被君和以眼神製止。
楚濤突然攤開手不知要什麼東西,君和從懷裏取出逐羽短劍遞上。
秦石目瞪口呆:“你什麼時候從哪兒弄來的?”
楚濤似早已了然於心,接下短劍,淡淡地回應:“以後,這種不要命的事,別再冒險。”
君和並不在乎:“到手的機會豈肯錯過?你還不如我呢,明知拚不過,還不要命地和江韶雲硬拚。”
楚濤便又笑了起來,隻是笑容難掩臉色的蒼白。他按著自己的心口,吐出一長口氣:“梨花劍果真難逢對手。”
謝君和知道他的內傷準定不輕,但不敢多問。
“紫玉令還在吧?收好。”
君和點了點頭:“我知道,這東西不簡單。”
樹影婆娑,暗雲湧動。楚濤起身,謝君和立刻上前扶了一把。“快走吧,江韶雲早晚得追來。見到汪叔少說幾句,他又該嘮叨了。”謝君和點頭:“我閉嘴聽他罵便是。”
秦石漸漸明白先前楚濤為何發那麼大的無名火——他是知道君和必然以身犯險而心急如焚,於是連任何危險都不顧了。不明白謝君和的囂張氣焰怎麼就融在楚濤溫情的微笑中,再不可尋了?“生死相扶”一語,似乎是為此二人專設的。放眼北岸,秦家的高牆大院富貴華麗,匆匆而過的身影中卻又有幾人值得深交?
不由欣羨楚濤,如此默契,人間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