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欲醉還醒(上)(2 / 2)

他擺上三個碗,倒滿酒,隨即一碗接著一碗喝了個幹淨。女店主起初還端坐一旁,待他喝完最後一碗,幾乎要跳起來。他在她們的注視下亮了亮手中的碗,半滴酒不剩,隨後瞥了一眼女店主,冷笑:“酒味不夠辣,厚實有餘,勁道不足,被一絲澀感攪了興,不過比剛才白開水一般的總是好了點。”

雪海隻好傻了,女店主冷冷一笑:“還算是個識貨的。”

“少羅嗦,騰一間屋子,讓這位姑娘住上一夜。”謝君和懶得理會。

“你呢?”

謝君和旁若無人喝著酒。任雪海再說什麼也不應聲,好像凝成了雕像一般。

她“哼”了一聲,隨著店小二噌噌噌上了樓,卻聽那粗嗓門在背後響起:“從裏麵閂上門,注意安全!”回頭見他依然是那千年不變的古板造型,低頭沉思狀。

才懶得管謝君和如幹柴烈火一樣的脾氣。樓上有寬敞明亮的屋子,清雅的陳設,軟軟的床。無憂無慮的雪海累了幾天,腦袋往枕頭上一擱就睡著了。

這場雨澆沒了一切的人氣兒,不到夜晚,潮濕陰沉的天色就讓小店酒客散盡,關門打烊。店小二收拾著桌椅板凳,女店主在帳台後忙活著一天的收入支出。謝君和鐵板釘釘似的坐在進店時的座位上,一臉凝重。

春風般柔美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還不休息嗎?”任何一個男子都會為這溫婉似甘霖的聲音傾倒。來來往往酒客哪一個不知道她的嗓音裏流淌出的魅力?

但他沒有抬眼,也不動。

“明天還要趕路吧?怪辛苦的……要去很遠的地方?”她正要為他斟上酒,卻發現酒壺早已空空如也,“還要加些酒嗎?算我的?”

“不必。”

他答得冷漠,可招呼的聲音依然不改溫情:“來往的都是客,何必見外?我隻想交個朋友。可以叫我嫣紅。不過是個酒家女罷了,爹娘走得早,就留給我這麼間店麵,不像你身邊的小姐那麼嬌貴。”她匆匆去了帳台後,又匆匆端上一壺溫熱的酒,擱在桌邊。

他搖頭“哼哼”了幾聲,不客氣地斟滿一杯。如果真能醉一場,他願意永遠都別醒來。

“酒入愁腸,非但解不了愁,還更讓人憋悶的。我呆在這裏十年,什麼樣的酒客沒見過?唯獨沒見過惆悵地來,喝了悶酒還能開心地走出門的。”

聽到“十年”這個詞,君和的心猛然一抖:“有沒有見過……一個江北來的琵琶女,叫做素素?也許她已不叫這個名字……也許……”說著他忽然慘笑起來,“抱歉,我問成了習慣。”

嫣紅坐到他的對麵,給自己倒了杯酒:“你很在乎她?或者欠了她什麼來不及還?”

君和大笑起來,笑聲裏卻滿是悲涼:“不重要了。”

笑的時候,更沉重的煙雲壓著他的雙眉,別人看一眼都會喘不過氣。“十年,足夠把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嫣紅嫵媚一笑,秋波似水:“你不簡單。”順勢為他斟了杯酒。白玉剔透一樣的手腕輕輕搖晃,壺中酒緩緩瀉入酒杯,閃爍著冰潔的光澤,沁出醉人芳香。頎長的手指滑過桌麵,金色的指甲足有寸長,閃著魅惑又尖利的光芒。她那明澈的眼睛與似笑非笑的紅唇透著股懾人心魄的魔力,發釵在燈光下閃爍著迷醉的光澤,更添幾分勾魂的濃豔。不知有多少男人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玉指一勾,那酒杯就到了謝君和的鼻子跟前。

謝君和接過酒杯,停在嘴邊,目光也似被勾去了一般,凝結在她的身姿上,許久,久得讓人以為美色當前,他連喝酒都忘記了,才放下酒杯道:“不簡單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