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微一個驚醒,脖子哢的一聲就正了過來,落枕好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是因為有更大的災難來襲了,落枕這種小倒黴事兒就先閃了吧。
白璧微愣著沒說話。今墨是她的鄰居,也是她的粉絲,還是她的技術顧問,免費的。
“你一個三俗網絡小作者也不知道防著點啊,你知不知道在網上傳播三俗要關幾天。”今墨怒其不爭地搖搖頭,“唉,不過估計網警沒有那麼先進的設備,你也隻發了一個書名而已,又沒上傳章節,淡定淡定,我就是來嚇嚇你……喂,喂,真嚇傻了,說話呀。”
“你進屋咋不換鞋,給我出去!”
……
白璧微後來想了想,也許這就叫命中注定的運氣背。
你還別說,這事兒要是平時,那根本就不叫個事兒。可咱的陸哥哥最近可盯著你呢,他可是閃著火眼金睛準備端了你裝裝的老窩啊!
離城公安網監部門,還真是所有高端技術設備應有盡有,這個烏龍的書名終於對上了裝裝上本作品最後一章的IP。其實按理說,重合的兩個IP也不算什麼,隨便搞個代理,想調什麼IP就顯示什麼。
可重點是,陸秉章從中看出了點端倪。這個叫裝裝的作者吧,寫書三年,每一本書N多章節,每一章節IP都不一樣。這個人看上去很自負,純粹給網警顯擺技術,挑釁呢。
而裝裝最後一本書的“作者有話說”裏寫著:這文要搞死我了,封筆一陣,勿念。
這才封筆第三天就破功,而且新書標題很不對勁,陸秉章簡直是太太太聰明了,思維在腦子裏轉了一圈,便非常肯定地認為這是該三俗作者的不小心而為之,這也恰恰暴露了裝裝的所在地。
哦,原來是離城心門裏小區13號樓×××室,那很近啊,離公安局步行隻有一站地。你說,這麼大個耗子怎麼就敢在貓眼前躲貓貓呢?你這不是茅坑裏打手電——找死(Shi)嗎!
陸秉章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笑得是有多奸詐。
他開始整理證據備案,因為裝裝的書還都是VIP,查看還得花錢。所以陸秉章非常不要臉地在網上某個“你懂的”的帖子裏下載了裝裝的盜文全集。
可是等下載下來一打開,他就瘋了,滿屏全都是馬賽克,反正就是各種“嗶——”的消音詞,可見其內容是絕對的逆天,令人發指。
陸秉章的嘴角抽了一抽,原來盜文被和諧得也很慘,想不花錢看還真難。陸哥哥很不冷靜地在叉叉文學網注冊了一個讀者賬號,然後很不淡定地衝了一百塊。
題外話說一句,陸哥哥後來看完所有的書,一共花了三百八十元。他慪都要慪死了,這掃黃的艱辛,有沒有人能懂?!
十二部書,他用了一個多月看了十一本,是按照裝裝作品的發布順序看的,因此,先頭全是耽美……
作為一個優質冰冷的網警同誌、多少美眉夢中的意淫對象,用行話說這是一個正直不阿絕絕對對的真男人,這些夜晚卻隻能在家裏對著電腦,對著那些男男激愛,看得胃裏抽搐。
陸秉章很艱難地壓抑住不適,做好筆記,把三俗的章節名記在他的小本本上,姿態比上課都認真。
當然作為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他有時也會看得心煩氣躁心慌氣短心亂如麻,但陸秉章都純爺們真漢子地挺過來了。
“這裝裝真是太猥瑣太沒下限太三俗了!”陸哥哥經常這麼自言自語。
裝裝的最後一本作品——《律師哥哥,我要》,一看文名就能讓陸秉章惡心得吐血三升。他告訴自己,不要緊不要緊馬上就好,最後一本了,馬上能把這個淫蟲猥瑣作者抓捕歸案了!
可,事實不是他想的那樣,這本書是男女愛,女主是老師,男主是律師,從相識到相知相愛,我們的網警陸哥哥竟然看進去了!他不再是一目十行拿著筆隨時準備記錄,而是一直盯著電腦,筆好久沒落下!
裝裝的風格如前,三章之內必肉搏一回,滾床單、站著、坐著、趴著、躺著,七十二種招式三十六種場合無所不用其極地透露著男女主人公的奸情。
哦,不能說是奸情,那是因愛而滾床單的,價值觀端正。不像之前那一本《主攻有難》裏,劉備和曹操一臉血地在軍營互“嗶——”對方,那才是挑戰讀者底線無極限啊!
陸秉章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看得胸口悶堵,血氣上湧,他的耳根有點紅,自己挺尷尬地去浴室洗了個冷水澡降溫……其實網警掃黃的時候,看過太多帶色的片子來鑒定了,他那時候都沒有現在這種感覺。
自己挺無語的,唯一一次沒有再罵那句“這裝裝真是太猥瑣太沒下限太三俗了”。其實,裝裝此文三俗得挺沒邊,但勝在真性情。讀者留言區裏一片哀鴻遍野,哭訴的、要抹脖子的、咆哮的、破口大罵的數不勝數,都在罵小說結局。
陸秉章洗完冷水澡回來,掃了一眼留言區,然後就把網址關了。他覺得自己得靜一靜,對著一個猥瑣禿頂大肚宅男寫的三俗文來了感覺,他心裏真是過不了自己那關。
陸秉章冷靜了幾天,然後獨自去了心門裏小區,他在13號樓的××室的房門前停住了。此時是早上九點,正是工作日,很多居民進進出出,上班的鍛煉歸來的多得很。
陸秉章身著便衣來踩點,準備如果時機正好就一網打盡,他抬起指節分明的手準備敲門,這時門開了。
一個穿著青色絲綢連衣裙的女孩正打開門,突然看見他,嚇得叫了一下,那聲音輕靈,欲言又止,聽得陸秉章心裏一陣癢癢。
“你幹嗎?”
我來抓你。
“哦,那個什麼……張衡在家嗎?我找他有事。”
白璧微拍拍胸口,安撫了一下自己幾乎欲出的小心髒:“沒這個人,你找錯了吧?”
“嗯?這裏不是12號樓嗎?”
“不是的,這裏是13號。”
“那不好意思,打擾了。”
“不會。”
姑娘走了,陸秉章一頭的冷汗,還找張衡,張衡在製作地動儀,你找啥子張衡!他唾罵著自己,明明他是警,怎麼卻有一種偷偷摸摸做賊的感覺?
陸秉章不太肯定了,那姑娘不會是裝裝吧?或者是裝裝那個禿頂大肚宅男的女兒?老婆?但是IP地址是這裏沒錯啊,他覺得他的推斷沒錯啊。
那唯一的處理辦法就隻能是觀望了。
這一天,勤勞肯幹就連高燒都堅守崗位的陸大隊長,請了事假。
什麼事能大過他的工作?!女警們都瘋了,帖子壘得比城門都高。分析的結果有兩個,要麼就是陸哥哥去相親了,要麼就是陸哥哥的娃兒今天出生。總之公安局裏到處都能聽到玻璃心破碎的聲音……
還有少數的不同意見:“也許他家人過世了呢?”
此話一出,被不明真相但堅信真相的群眾群攻了:“你才去世你全家都去世!!”真是掐架不斷啊!
陸秉章沒想到自己請個假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過接下來的這個動靜,比這個大足足十倍之多。
白璧微下班後,和閨密慕甜去吃了頓日本菜,是從頭罵到尾……
啊,她當然不是憤青到罵人家飯店,而是憤慨著自己的倒黴現狀。因為在日式餐館這兒容易情緒上升,她發泄能更加來勁兒而已。
吃過飯,天都黑了,白璧微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小區癱軟地移步,腦子更癱,一直飄蕩著“完蛋了,這新文開得很是不妙啊,是不是要晚節不保啊”之類的話。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有一道陰颼颼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四處看看又沒人,心裏頓時發毛。
她忙開始疾步往前走,手伸進包裏,在12號樓和13號樓相接的黑暗拐角處,她一個停留轉身,拿出防狼噴霧劑對著來人的眼睛就是一噴,然後膝蓋上頂,手起刀落,非常快準狠地襲擊了那人下身的命門。
這身手,慣犯啊!!
當然,這是指白璧微。
地上的人蜷曲著,一隻手捂眼睛,一隻手捂著下麵,疼得話都說不出來。站在一旁叉著腰的白璧微這時還叫喚上了:“救命啊——有色狼——”
救命,救誰的命?陸秉章覺得自己才是命懸一線。
有時候小區居委會大媽太熱情不是好事。好久沒有發生色狼案件了,大媽著實很空虛,這回抓著一個,趕緊撥110。陸秉章本想喊一聲:“順便幫我撥個120吧。”剛伸手想說話,就被白璧微踢了一腳在屁股上。
奇恥大辱啊……
“姓名?”
“陸秉章。”
“性別?”
“男。”
“你是不是尾隨了這位小姐?並有想法對其實施不純潔行為?”
這年頭同行們已經流行這樣審問了?陸秉章看向白璧微,疼得眼皮都微微顫了下。
“是的是的,警察叔叔,就是這個人跟著人家,想對人家那啥,人家好怕怕啊,您一定要為人民群眾做主啊!”白璧微開始裝了,示弱了,她在陌生人麵前,這樣子其實完全就是披著羊皮的女流氓。
這錄口供的男警察看樣子是新來的,並不對傳奇人物陸秉章有所耳聞,認真得就跟真的一樣。
陸秉章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但又怕打草驚蛇,他有預感,這女人絕對是那條蛇。因為以她剛才利落的身手,和現在嬌弱的形象很不相符。
有兩麵的人,不是神經分裂,就是裝。
裝裝,看這名字多合適!
警察錄完口供,看著受傷慘烈但是一表人才完全不像色狼的陸秉章,又看著穿青色連衣裙透著肌膚如雪,說話還那樣綿軟的白璧微,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