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各國聯軍自辦山西鄭道台之後,又在北京爭辦罪魁徐承煜、啟秀二人。議和大臣李鴻章無可奈何,隻得順從各國公使之請,一連打了無數電報到西安行在,爭論此事。朝廷無奈,隻得允從。
原來這徐承煜就是大學士徐桐之子。徐桐本是個窮翰林出身,又是個極勢利極熱中的人,做官做了二三十年,不得一個好差使。他這一口怨氣,無處發泄,積之愈久,發之愈烈。遂將這股毒氣,一一移到同寅身上。久思借此報複,一消胸頭之恨。恰好那年朝廷冊立大阿哥的時候,要想選兩個八十歲老臣作為師傅,遂選了一個崇綺,一個徐桐。崇綺是個承恩公,本來是穆宗毅皇後生身之父,為人老態龍鍾,雖沒有什麼學問,卻是和氣可接。隻有徐桐這老兒,年紀雖活到八十歲,一味意氣用事,倒像二三十歲的小夥子,動不動與人生氣,又歡喜在人麵前說小話。他想一個人孤立無助,與其援引門生故舊,受他們他日反噬,不若提拔自己兒子,作一根深蒂固之人。遂用嚴嵩遺策,想了法子,一連把他兒子徐承煜升到刑部侍郎。他的兒子既然升到刑部侍郎,兩父子就在朝中橫行霸道,肆無忌憚。庚子五月間,拳匪初起,與剛毅定了一條密計,在朝中說了些激烈話,激動朝廷,要想借此大殺朝臣,以為箝口地步。他平生看見辦洋務的官員,升官發財極其容易,比他們做翰林的大占便宜,最為心中所不喜。庚子五月中,拳匪入京,太常寺卿袁昶袁大人首先上奏,請飭地方官剿辦。此奏一上,朝廷一無成見,隻惱了徐老頭兒和剛毅兩個。
當時朝廷接著此奏,便問軍機大臣,此事如何辦理。剛毅在朝堂之上,怒氣勃勃,大聲說道:“這義和團是奴才奉旨去請來的,法力無邊,神通廣大。有人敢說剿滅,即是妖言惑眾。可即將他拿下,斬首號令!”這一語果然激動朝廷之怒,立將袁大人拿交刑部。次日,朝廷又集三公九卿會議此事。徐老頭兒又在班中厲聲說道:“自從康、梁講什麼洋務西學,人心隻知向著外國人。義和團是扶清滅洋的,袁昶這賊敢說剿辦,已是罪該萬死,還有什麼議頭?趕快殺了就完了!”朝廷果然允奏。
隻可憐的當今光緒皇帝,知道無故誅戮大臣,必有大禍在後。一眼看見曾經出使過的許景澄許侍郎,便傳旨宣上殿去。皇帝一手拉著他,話亦說不出來,那兩隻眼睛眼淚隻是直流,有如斷線珍珠,落得滿身皆濕。徐老頭兒見了這個情形,不由得心中大怒,又厲聲說道:“這是個什麼樣子!狐媚惑上,罪亦當死。一並與袁昶拿交刑部議罪!”大家議論紛紛。徐老頭兒又厲聲奏道:“這兩個罪人,情真罪實,還要什麼部議。隻叫臣的兒子刑部侍郎徐承煜拿去斬了便罷。”剛毅也出班奏道:“遲便有人講情,不如趁早殺了的好!”端王出班奏道:“方今用兵時節,不殺大臣不足立威。殺了便足鎮壓這些心中不服的人了。”徐承煜看見端王如此說法,就算領旨。自己派為監斬大臣,忙即起身,趕到刑部傳齊劊子手,把許大人、袁大人押到菜市口。
許大人對徐承煜說:“我是身受殊恩的大臣,今日國事敗壞,不能補救,死了便卸了我的責任,倒也幹淨。隻是我身邊尚有一個大學堂存款摺子,現存在道勝銀行,實銀四十萬兩。煩你代奏,不可便宜了外人。”說著,便將摺子送交徐承煜。徐承煜接著,便佯笑說道:“四十萬銀子,也賣不掉一個漢奸名字。不要羅唕了,趕快走你的路!”說罷,便吩咐斬訖。這裏袁昶袁大人走上問道:“我犯了什麼大罪,今日要上菜市口?”徐承煜鼻子裏哼了一聲,笑道:“我不曉得。我是奉了旨意殺你的。”袁大人道:“這麼,你拿出上諭我看,好曉得我自家的罪名。”徐承煜大聲說道:“現在殺個把人,還要什麼憑據不成?我是奉麵諭殺的,沒有什麼朱諭。你此時把我怎樣?你同我趕快滾出去死!”袁昶大罵道:“朝中有了你們這班奸黨,由著你們橫行。我在地下等著你算賬就是!”
一時將兩位大臣斬訖,徐承煜便得意揚揚回報他老子徐桐,然後再到朝中複旨。後來朝中又殺了徐用儀、聯元、立山。他父子愈加膽大,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