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下雨天後走在叢林的感覺,聽著雨滴落下來打在枯葉上聲音,踏在有著古雅樸素的道路上,緩緩順著前人留下的痕跡,步步印著,追思著,也追思著它往日給我的快樂時光。
在往日裏,有些事雖不能像鉻鐵般在心頭上留了印,也不像春風般拂過,了無痕跡。它像一隻萬能機器貓一樣,當你想見它時,它就會悄悄地跑在你麵前,不乞求擺尾,不高調微步,隻是靜靜地跟在你的身邊,不驕傲,不浮誇,一如既往地在春風裏充當你的踏春者,在夏熱天裏的乘涼人,在秋收時的割麥客,在冬床中的暖窩兒。那些事如同鵝黃的桐木,臨秋不驚,曆冬不萎,經春過夏也隻是閑事,如四季輪回,裝飾著我的夢。
越過了叢林,便能到達一條小河溝。河邊長滿了蒿葦,一年四季常綠,不曾離去。在河邊的小階梯上,還能看到幼時的大青石。那大青石上可站上一人,因本體為花崗岩,常年在水中浸泡,長滿綠苔,故叫這岩石為青花,它的來曆己無法考察了。站在青花石上,遠矚邊上的田野,一壟壟,整整齊齊的莊稼如士兵般站列,又穩又壯。
目光越過莊稼,落在若隱若現的大山上,那大山很遠很遠,沒有去過,一直認為那大山背後有著世外桃源,有著山連山的壯闊,有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後來從村裏的人口裏得知,那大山背後是人家,跟山前的一樣。對村裏人的話,我選擇了半信半疑,在後來有機會去那山上看一看,但我莫名地選擇了不去,將那山放在心裏頭了。
心裏越過叢林,跳過青花,落在大山上,幼時的記憶仿佛隻有這三個。在叢林上拾柴火,埋頭造灶,起火燒東西來吃。那時候地廣人稀,沒有多少人煙可見,在叢林上鳥禽之類隨處可見。上樹撿幾窩鳥蛋,去挖幾個野地瓜、野芋頭來,把土灶燒得紅紅的,把地瓜、芋頭和鳥蛋放進去,用燒得通紅的泥塊埋了起來。把小夥伴叫來,叫他拿著小木炭去河邊,把木炭放在水裏,若是木炭沉下去,則可以回來吃東西。每次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隻能看到剝下來的蛋殼丶瓜皮和一地冒著青煙的柴火。在那時的歡樂,比在夏天上樹捉蟬、下河摸魚有趣多了。上樹怕摔下來,下河怕摸到蛇,上樹下河都不安全,隻能整天禍害周邊的生靈。現在難覓的鳥音,可能與那時的我有關吧。後來上小學了,學了防火安全,仿佛知道烤地瓜也是件不安全的事,就再沒有再弄過烤鳥蛋、地瓜的事。現在還在為那時吃了那麼多生靈,時有懺悔之意。意欲為那些生靈頌經,但又不知該頌些什麼經,一忙二去,便把事擱了下來。每想到這事,胃裏總有些不舒服的感覺,總認為這是當年殘害未曾見過這個塵世的小鳥的靈魂,在肚子裏長大了,在裏麵沒地方住了。就這樣,每天吃多一點白米飯,即使吃飽了,也會再吃一點,因為我怕,怕肚子裏的鳥兒挨餓,鳥兒挨餓,那就是我的罪了。
踏過雨天後的叢林,總會一個人回到閣樓上,推開格子窗,捧著一杯涼開水,有時則是一杯清茶。坐在格子窗前,看著格子窗外,看著樓下的花花草草,看著遠處一飛而過的鵲兒,看著有著清風拂過的葉子……最喜歡看的還是院子裏那棵枯死的果樹。那棵樹長得三米高,枝條上的葉子落幹後,如同虯龍般,充滿著力量。枯樹的樹冠散得很大,如圓穹一樣。那橫溝豎坑的樹皮塗滿了青苔,偶爾在上麵看到一朵小磨菇,便會有一陣驚喜,一天的歡樂也是有了。閑來無事的話,也會拿著小本子,用自己的感觸,把麵前的一切掃描下來,企圖把靈魂揉進裏麵,自認為可以得長生了。
美好的事物,都舍不得分享,總有點私心在作怪,但私心如何作對,都會將美好分享出去。自認為得不到就是美好的,給自己留下一份美好懸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