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剛數過兩次建軍掙回的大錢,心裏正樂嗬嗬地思謀著,這是不是就是好日子的開始,建華的來信把他的好心情攪的蹤跡皆無。這段時間裏建華的來信比以前頻繁了。每次來信都要提誰誰又辦了返城,知青點還剩下幾個。這次來信說,知青們就快要走光了,剩下幾個回不去的也早不出工了,整天呆在屋裏,男的喝悶酒,女的閑聊發牢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幾個人湊在一起不是打撲克,就是唱知青自編的充滿憂傷和哀怨的歌。
知青的歌曲有幾首流傳的比較廣,這其中有的是套用當地民歌的曲子,填上知青生活和苦悶心情的詞;有的是一些頗有音樂細胞的知青,幾個人共同填詞配曲譜寫的歌曲。這些歌曲,曲調哀婉動人,如訴如泣。這些歌曲最早出現在遙遠的北大荒,那裏地闊人稀,天高地遠,一望無際。這樣的環境,讓人在不同的心情下,產生出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態。知青們來到這裏,懷著一腔熱血,滿腔熱情,欲在這廣闊的天地裏,戰天鬥地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來,做**的好戰士。隨著時間的推移,政策的變化,社會的發展,他們的信念動搖了,理想破滅了,精神支柱倒塌了。他們的眼前變得模糊不清。迷失了奮鬥的目標和前進的方向,開始感到苦悶和彷徨。煩躁不安心神不寧的情緒和思想急需有一種東西作為載體進行揮發和表達。這時知青歌曲應運而生。歌曲所表達的內容,與知青所思所想的高度吻合,使知青歌曲迅速在廣大的下鄉知青中傳唱開來。他們中的一些積極分子,不惜自費奔走於各知青點,以此加快歌曲的流行,更準確地說是加速了知青動蕩心情的整體宣泄,歌曲的迅速傳播,在廣大的知青中漸漸地形成了一種彌漫在人們心中的知青情結。
知青歌曲的流傳象**語錄一般,在知青中無需組織安排,沒有強製命令,每一個知青都將一首歌曲巧妙地融入自己的苦悶和思想,在不經意間毫無節製地揮灑著自己的情緒。
建華他們這個知青點有個男知青是位音樂愛好者,下鄉時把自己心愛的吉他也一同帶來。他雖然不是歌曲的創造者,但他確是歌曲傳播和表達的積極分子。每天隻要一有空閑,他就會抱著吉他,自彈自唱。剛來時,他的歌聲是激昂的,奮進的。隨著在鄉下時間的拉伸,他的歌聲不斷地發生著變化,而發展到現在,歌聲中已絲毫找不出一點當初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傷感的無盡的哀愁和鬱悶。每次知青歌曲的哼唱都是在他的倡導和帶領下,在他那能把人的心裏掏空的吉他聲中,一首首知青歌曲被他們演繹的異常悲壯,哼唱者的眼裏都滿含了淚花,壓抑的心情如此得到了暫時的釋放。
身處於這種環境,受到這種心態感染的建華,不可避免地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隨著知青人數的日漸減少,她的心在扭曲著。她緩解自身壓力的方法,除了與同伴們哼唱知青歌曲,另外一種方式就是不斷地給家裏寫信,讓家人了解她的困境。每次隨著信件的發出,她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裏一下輕鬆了許多。
社會上流傳的發生在知青中的各種傳聞,以及建華來信中流露出的毫不掩飾的不安,令父親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他苦思多日,依然得不到解決問題的良策。他不得不再次把建章和王亮找來商量。他說你們倆是家裏的主心骨,在外麵見多識廣,接觸的人多,看能不能人托人地找關係把建華辦回城。他這回是真的急了,他預感到,如果再不想辦法把建華辦回城,說不定她會在那裏出什麼問題。父親對建章和王亮說,這回不管想什麼辦法,也一定要盡快把建華弄回來,就是花錢也認了。於是大家齊動員,分頭到外麵去跑。可如此忙活了小一個月,還是沒有一點眉目。就在父親一籌莫展,感到自己就要崩潰的時候,傳來子女可以頂替父母上班的消息。父親想撈到了救命稻草,不再吃勞保,辦了病退手續,急忙將建華調回城接了班。
建華終於回了城,而且有了工作,鬱悶的心情逐漸恢複了正常。父親也去了一塊心病,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建華回來又住進了小南房。建國結婚後,小南房就一直沒人住。建黨和兄弟四人睡一個大防震床也不擠。建設覺得好玩想住南房,父親沒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