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筋骨分明，幹幹淨淨的，明明什麼都沒有，可他看見了滿眼的血，極目的紅，那是一雙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怎麼洗都洗不幹淨。耳畔響起自己曾經對陳熙的承諾：“給我時間，我會還你一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蔣堯。”他如何用這雙血腥的手去擁抱她？蔣堯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此刻，他靜靜地望著天空，一言不發，天空也靜靜地回望著他，一言不發。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剛剛死去的兩個人垂死掙紮的麵孔，帶著無助和絕望，還有一絲求生的希冀。他想，或許爺爺死之前也是這副模樣，他們殺死了爺爺，而我殺死了他們，同樣是滿手鮮血的劊子手，他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呢？不一會兒，那兩個人的麵孔消失，爺爺出現了，他笑著對蔣堯說：“臭小子，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人，最大的敵人永遠是自己。這條路不好走，我早就跟你說過，但你既然已經踏上了，就不能半途而廢。你給我好好的，熙子還在等著你回去，我陽台上那些花兒啊草兒啊也在等著你回去呢，
你要是把它們餓死了我饒不了你。”說完，爺爺的臉漸漸模糊，消失不見。過了好一會兒，陳熙的臉就浮現在他眼前，衝他眨著那雙桃花眼：“蔣堯，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在我不要你之前，你可不能不要我。在我心裏，你永遠是那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蔣堯。”
是夜，陳熙回家，做了幾樣小菜，蒜蓉茄子，幹煸土豆絲，涼拌木耳，還有一個青菜豆腐湯，都是她爸愛吃的。吃飯的時候，她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有些一反常態：
“爸，你不知道，我們學校最近轉來了一個新同學，叫謝季，是新任警察局長的侄子，平時一副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樣子，但其實吧，這個人相處下來，還挺有意思的。”
“還有鄒桐那妮子，最近聽說何老師開始相親，可著急壞了。謀劃著從幕後走到台前，跟我們何老師表白呢，不過我覺得吧，這事兒不大靠譜兒。”
“還有……”
“熙子，你最近到底怎麼了？你在害怕什麼，每次緊張害怕的時候，你都會這樣一直不停地說話，好分散自己的心思。”
陳熙沉默良久，說道“爸，你聽說過十六年前有一對攝影師夫婦來雲泥山采風，結果遭遇泥石流，雙雙喪命的事兒吧，我猜當年報紙上也許報道過。那對夫婦就是蔣堯的父母，那時候蔣堯還不到一歲。”
陳熙注意到她爸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事兒，你接著說。”
“後來，蔣堯的爺爺帶著他搬到雲城，定居下來，每年去蔣堯父母遇險的地方祭奠，蔣堯爺爺曾要蔣堯發誓，不再追究父母的死，我想，應該就是那時候，蔣堯確定，他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後來，他肯定是查到了什麼，精心設計，成了龍營的親信。但礙於對老爺子的承諾，一直按兵不動。直到不久之前，老爺子不明不白地沒了，蔣堯懷疑，爺爺的死跟龍營也脫不了幹係，決定來個魚死網破。”
“萬般皆是命，皆是命啊”陳熙爸說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間。看著爸爸的背影，陳熙心裏隱隱覺得，這個背影或許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