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黃沙,延展到青天盡頭。
一個妙齡少女大搖大擺地走在黃土路上,寬寬衣袖甩得老高。
日頭底下,她白衣上的暗金色紋路閃閃發光。
在這小小沙中鎮,少女一路走了多久,就收獲了多少關注:這裏其餘行人都身著黑袍,長袍蔽體,麵罩遮麵,唯恐太高調。唯有她,錦衣闊步。
“嗞嗞”,一條吐著信子的幽藍色小蛇向她潛去。
可她依然優哉遊哉,一雙清亮的眸子新奇地左右打量,完全沒有意識到逼近的危險。
“噗”的一聲。死的,是小蛇!蛇身突然斷成了幾條,枯了。
少女沒有回頭,似乎完全不知自己曾在鬼門關裏走了一回。
“啊!”兩名行人突然倒下,驚得周圍人退避三尺。隻見這二人的袍子底下,滾出一個小蛇籠……
“這!莫不是十八層的高手……”“除了那七人,還有誰有此功力?”
人們議論紛紛,並沒瞧見是誰動的手。
而那白衣少女,早已消失在街角……
“小店鄙陋,招待不周,還請公主見諒。”
隻見一個小姑娘家家,長得水蔥似的,一雙大眼睛裏仿佛亮有星光,可她卻大剌剌地斜躺在藤木搖椅上,左手一串紫葡萄吃得不剩幾顆,右手一柄小扇子搖得歡騰。
儼然一副蓋世太保的模樣。
這,就是之前街上的白衣少女。隻是此時她眼中不再一派天真,淩厲地看向對麵的黑袍老太太,道:
“別人就算了,孟婆您對我這公主,隻怕是瞧不太上眼的吧。”
“公主說笑了。”
“啪”地一聲,少女吞下最後一顆葡萄,沒有吐皮,折扇一收,笑意全無,本來還輕拜的搖椅,一下子定住。
她雖看上去年不過十八,可這一下子,居然有種震懾人心的威嚴。
隻見她眼波一轉,櫻口一張,輕輕吐出幾個字來:
“蓮石在哪裏?”
老婆婆歎了口氣:
“你如今已修到最後一層,可享千年之壽,又何必來問我這個老婆子?”
少女搖了搖頭,發帶上的鈴鐺叮叮作響,活活潑潑的,仿佛剛剛的嚴肅隻是錯覺:
“孟婆,在我麵前就不必妄自菲薄。這天下我隻服三個人,你是第三個。”
“錯蒙公主青眼相看。”
“蓮石眼見已入崩壞之期,再無人找到,就又要重生於世,屆時一切線索都歸於無用。隻怕這天上地下又要辛辛苦苦鑽研個幾千年,才能有人摸到一點點邊。”少女望向窗外的無邊晴空,
“你瞧不上我們姬姓叛主,但平心而論,我們可錯待天下人半點?我若拿到蓮石,也必會與天下人共享!”
這話硜硜有聲,居然出自這麼個青蔥少女,倒是讓人為之一振。
隻是孟婆搖搖頭:
“公主小小年紀冰雪聰明,又心懷眾生,實乃天下之福。隻是,蓮石的線索,我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
女孩兒仰仰頭,沉默良久。最終開口:
“打擾了。”
說完拂拂衣袖,就要離開。
孟婆緩緩合上雙眼,沒有挽留,隻是若有若無地說了句:
“薄薄窗戶紙若擋在關鍵的地方,卻比萬丈青山還難衝破。第十八層,隻怕沒那麼容易。”
女孩兒聽了這話,秀眉蹙起,卻又突然綻出一個笑容,明媚得幾乎能融冰化雪:
“還請孟婆指教。”
婆婆起身,老邁的身體仿佛生了鏽一樣,動一動都能抖下幾兩灰塵。
可她步履沉穩,走動起來身體沒有一毫多餘的動作。
她帶著少女,走進一個工坊一樣的房間。
五個瓦罐,齊齊地擺在泥地上。
這裏的房子都簡陋,黃土蓋成,藤枝為頂。此地倒像是普通做瓦罐的農家,與少女的華服格格不入。
“第一個罐子裏的神仙水,可助你增長一百年功力;第二個罐子裏的聚靈結界,可增你兩百年功力,並且讓你累積能量事半功倍,隻是用起來全身脹痛難忍;第三個是靈柩丸,服下後一年內不能進食,但能增你三百年功力,同時延你一百年的壽;第四個……”
“好了,我當然要最快的那個,不論什麼代價!”
少女不等老婆婆說完,一伸手就從那第五個罐子裏掏出東西來,居然是一張字條。
“孟婆......”
話音未落,她,憑空消失了。
老婆婆有些失神地看著前方:
“也罷,也罷,有這等勇氣,最終能成也說不定。”
這時,一個男娃子光著腳丫跑進來,身上滿是黃泥,嘻嘻直笑:
“婆婆,你怎麼又把轉生輪放在這裏了?”
孟婆一臉慈愛地摸摸男孩髒兮兮的臉,若有所思:
“你要記得,最慢的路就是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