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們快去請太太吧!三小姐歿了!”
耳邊傳來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歡快。緊跟著,門一開又一闔,腳步聲漸漸遠去。
薛沉歡慢慢睜開眼睛,一眼望見的卻是結滿了蛛網的承塵。頭針紮似的痛,忍不住抬手去撫,手一動,心也顫了!
我不是死了麼!她顫抖著,把手伸到眼前,這是一雙形狀美好卻布滿了厚厚的繭子和傷痕的手。
還沒來得及反應,頭又一痛,陌生的記憶洶湧而來。而她也終於明白,自己重生了,不,確切地說,是借屍還魂了。這具身體名叫程訥言,是致仕官員程世坤的第三個女兒,庶出。剛剛病故。
她起身來到妝台前,攬鏡自照,鏡中少女容顏如花,年紀隻在十三四歲,臉色蒼白,唇如靛青,分明是中毒的模樣。結合程訥言的記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所謂的病故,不過是欺瞞旁人的障眼法罷了!左不過是因為礙了嫡母的眼,所以才得來一碗毒藥。
這時,門“吱呀”一響,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這婦人身材高壯,麵貌也算美麗,隻是眉梢挑起天生帶了三分凶戾。
有兩個丫鬟還假意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太太,三小姐……誰知道一場風寒竟能要了三小姐的命呢?奴婢們這些日子勤勤謹謹服侍著,隻盼著三小姐……”
“訥言見過母親。”薛沉歡——從今日起應該是程訥言了,迎了上去,飄飄下拜。
春紅兩片薄薄的嘴唇不住開合,卻在她開口的那一刹那猛地閉緊,又倏然張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啊!鬼啊——”
她身後的春蘭也蹲在地上抱頭尖叫。
程太太周氏厲聲喝道:“閉嘴!”她臉沉下來便帶了幾分煞氣,令人望而生畏。
張媽立刻上前狠狠甩了春紅春蘭兩個耳光。
程訥言嚇得一縮身子,倉皇失措:“鬼?哪……哪裏有鬼?”
周氏狠狠瞪了春蘭春紅一眼,麵部表情極為僵硬,強自壓抑了怒火,問:“三兒,你身子大好了?怎麼下床了?”
程訥言擺弄衣角半晌,才訥訥的道:“本來便沒什麼大礙,讓母親擔心了……”
“既是沒事,就不要再在屋子裏悶著,”周氏冷冷的道,目光挑剔而尖刻,“今日天氣還好,若是沒事便去打些柴草來,便是不燒,牲口也要吃的!”
程訥言木然不語。
周氏哼了一聲,帶著一眾丫鬟仆婦拂袖而去。
春蘭春紅下意識便跟著周氏走了出去。
周氏停住腳步冷冷看著她們,半晌從齒縫中迸出幾個字:“滾回去!沒用的東西!”
春紅忍不住分辯:“奴婢們看著她把那藥一滴不剩全喝了,直等她咽了氣才敢去請太太……”
張媽過去又是一記耳光,打得春紅一個趔趄,指著鼻子罵道:“蠢貨!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不趕緊想法子將功補過?”
春紅又是委屈又是疼痛,卻不敢反駁一字,隻得答應了,和春蘭一起返回屋子。
程訥言坐在榻上,想著心事,倒沒注意到這兩人去而複返。
春蘭春紅仗著膽子,圍著程訥言轉了兩圈,發現地上淡淡的影子,這才稍稍放心,又悄悄伸手摸了摸程訥言身上,彼此對視一眼:溫的,看來,是活人。這麼說,太太給的藥藥量不夠?或者太太也受了人蒙騙,那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