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3)

挹芬回眸一笑,奪手走了過去,從床上檢出瓶白蘭地來,斟了杯酒,慢慢地送到鶴山嘴邊,由他在自己手中一口口吸幹了,便將火爐的炭撥了一撥,拉鶴山在火爐邊一張椅上坐了。

又把酒瓶擱在爐邊,另搬個十景果盒出來,放在個閩漆幾上,把幾移了近來。鶴山一聲也不出,隻含笑看他蓮步頻移,烏鬟欲顫,領略這燈前俏影,衣角奇香。

挹芬忙了一回,見鶴山癡癡的看著他微笑,便低笑道:“好呀,人家忙著侍候你吃,你老大沒事的笑哩。”鶴山撫掌道:“宓妃進酒,劉郎平視。我長鶴山難得享這千載一時的豔福,你又小氣起來。喏喏,挹芬夫人勞動了,小生替夫人留出這半隻椅子,請你來平分半席如何?”說著真個騰出半個坐位來。

挹芬輕輕啐了一口,移個椅子緊傍著鶴山坐了,香喘微微的作著懶態,將手掩著臉道:“公子爺,因你從明天起輕易不到這下賤的地方來了,所以拚著老婆子做的事來服事公子。公子你若還有天記得起挹芬來”說到這裏嗚嗚咽咽的哭了。鶴山忙扳開他掩麵的那隻手來,將袖口替他拭著眼淚道:“怎好端端的傷心了?”

挹芬低頭不語,隻把鶴山的手拉著向自己臉上揉挪,好一回才含淚道:“你究竟明天怎樣?”鶴山道:“今晚原是來告訴你一聲的,我有要事今天晚車便須去天津。最遲五天是必還來的。”挹芬舉起眼來,向鶴山望了一望道:“那末我便隨著你去。”鶴山搖搖頭道:“這又何必?我又不是不回來的。你又每天總有幾個堂差,被人家知道了,成什麼話。”挹芬搖頭道:“不”正說著,外邊傳進話來,說張大人條子到豐樂班呢。鶴山立起身來道:“你自己保重著罷。五天以後,我必定來看你。”挹芬沉吟了一回,問幾點鍾上車。鶴山說:“從這兒出去,再到方大將軍那裏去轉一轉,差不多已是九點多鍾了。”挹芬也不言語,將大衣替他披上了,說:“你既不要我去,好歹再見罷。”鶴山覺得他說這句話時有些不歡,倒著實溫存了一回才走。

匆匆去見了方大將軍,便趕出前門,上了車。選了個頭等坐位,向車窗外望著,見也有幾個認識。因這次自己奉著密命,不便多見人,便不去招呼。直待車開了,才放膽憑窗看著夜景。

見平原漠漠,燈火兩三,百裏雄城,遙聞鼓角。不覺慨然道:“如此河山,眼見又有一翻掀動!身為風雲人物,其實華衣美食,豔妾名姬,有何不自足?乃有此行呢。”

正想著,忽聽得背後有人格的一笑。忙回過頭來,電光之下,玉香花笑的不是挹芬是誰?吃驚道:“你怎也來了?”挹芬笑道:“偏你到得天津麼?你先前不許我走,如今不怕你將我攆下車去哩。”說時挨著鶴山坐了。鶴山這時心頭覺事已成事,非特不恨他冒昧出此,翻感激他一刻也離不了[自]己的深情。問道:“你這一來,你媽定然是知道的。”挹芬道:“又不是從此不還京了,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你問他做甚?

難道一個富貴雙全的長公子,能給人疑心去說拐著女妓逃走麼?”

鶴山聽著怔了一怔,卻也不計較這些。這時火車開得飛一般快,早過了豐台。便按一按鈴,吩咐車役送上兩份大餐來,兩人慢慢吃著。

挹芬問鶴山到天津究竟什麼事,鶴山道:“這是國家大事,說給你也不懂的。”挹芬笑道:“算罷,那一個替國家辦事的人,不借窯子做過簽押房來。前天那位什麼秘書長,在我那裏請著客,來的說都是內閣大臣外閣大臣的。聽他們一個菜還沒上,把什麼內務總長外務總長的事議妥了。我後來因腳帶兒鬆了,請那位秘書長縛一縛,倒整鬧了半點鍾還縛不好。可見你們那些國家大事,說得體麵些罷了,那裏比得上我們縛一根腳帶的煩難。”說完,噗哧一聲笑了。鶴山聽著也自好笑。

一回兒餐已吃完,車役收拾過去。兩人沒事,便咭咭呱呱說起到天津以後的消遣法來。窯兒姑娘的消遣法,自然不外坐汽車、吃大餐、逛花園、定包廂等幾件循例勾當。鶴山這一次卻不是逛天津來的,便同挹芬約了白天自趕正經,晚上陪著他玩耍,挹芬也答應了。不多幾時,車已到了天津老站。鶴山原本要直進都督署的,因有挹芬在一起,隻得先在利順德飯店住下了。當晚便同他在維多利亞街看了一晚影戲,明天便自去拜晤直隸督軍黃國華,並幾個有勢力的大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