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淞驚訝地張了張嘴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估算了一下預計到達的時間,減速將車子駛進路邊的停車區,找了個位置把車停了下來。機會難得,他自己也很想在這裏逗留片刻。盡管他不是個純粹的旅人,盡管他心中帶著邪念,但在此情此景的環抱下,他的內心也獲得了短暫的平靜和安寧。
賀偉祺推開車門,拄著拐杖走了出來。一股清新舒爽的空氣撲麵而來,他竟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天呐,這裏的景色怎麼會這麼美?賀偉祺幾乎忘記了腳上有傷,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觀景平台的邊緣,扶著木頭欄杆向遠處眺望著。
他從來沒見過如此清澈高遠的天空,明淨、湛藍、深邃、悠遠……
他看著遠處青蔥翠綠的崇山峻嶺,以及若隱若現、高聳入雲的雪山之巔,心靈所感受到的震撼已遠遠超出了他能表達的範圍。別說是一個10歲的孩子,就是一個大人看到此番景象也會產生一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顧淞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詩句來形容自己的心情。還好現代人有照相機這個設備,無法描繪就幹脆把美景收入囊中。
如果,這隻是一次單純的旅行就好了……
顧淞按下快門鍵,不經意間拍到了賀偉祺那張幹淨無邪的笑臉。忽然,他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心口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
如果,我沒有發現他的秘密就好了……
顧淞很難過,也很後悔,但是說放棄已經太遲。為什麼這麼善良無辜的孩子偏偏會是沈航的兒子?為什麼我會一時衝動,把賬算到了他的頭上?無論他的親生父母是誰,做過什麼壞事,孩子永遠是沒錯的。為什麼我沒能早點意識到這件事?為什麼我要把他牽扯到這場爭鬥中,給他製造了那麼多傷心痛苦的回憶?
別忘了,這個孩子沒有遺忘的能力。無論他接受到了什麼樣的痛苦,那份感覺便會在他心裏停留一輩子。比起普通的孩子來說,他其實更加脆弱,也更容易受到傷害……
“顧淞哥,這裏視角很好,我們一起拍張照片吧。”
就在顧淞思想遊離的時候,賀偉祺在不遠處衝他招了招手。顧淞回過神來,發自心底地露出一個微笑,邁步朝觀景平台的另一邊走去。
賀偉祺沒有遺忘的能力,但是我有;他不能忘記仇恨,而我能。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沈航的兒子,我對他的傷害都到此為止了,從今往後便是彌補和贖罪……
傍晚六點多,兩個人在瀘定縣的一家旅館裏安頓了下來。六月末正趕上旅遊旺季,很多進藏旅遊和前來瞻仰雪山的人會在這裏落腳。瀘定周邊有好幾個風光旖旎的五A級景區,隻可惜,他們不是來旅遊的。這個安靜的縣城本是進藏入川的咽喉要道,現在卻是他們生死一線的決戰之地。
顧淞放好為數不多的行李,走到衛生間裏洗了把臉。雖然開了大半天的車,他並不覺得疲憊。想到十幾個小時之後就要見到自己的死敵,做出最後的了斷,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時間還很充裕,吃完晚飯,他還有些準備工作要做。畢竟對於這次人質交換,他不能掉以輕心,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局麵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走吧,我們出去吃點兒東西。”
“我還不怎麼餓呢。”賀偉祺倒是有些累了。他半倚在床頭,連著打了幾個哈欠,看得顧淞都跟著犯困了。
“要不我買回來吃吧。反正你不會趁機逃跑,對吧?”
賀偉祺聳了下肩膀,意思是我這腿腳想跑也跑不了啊。
顧淞又問道:“你想吃什麼?”
“你隨便買吧,實在不愛吃不是還有泡麵嗎?”
“好,那我就看著辦了。”顧淞說著打開房門,還沒走出房間半步,站在走廊裏的一個男人忽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把他推回到房間裏,“哢嚓”一聲鎖上了房門。
“你……”顧淞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不速之客,仿佛見到了妖魔鬼怪一般,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對方的力氣很大,顯然也很憤怒。顧淞被他死死地按在牆上,過了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來,“你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