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救我了……”鍾昕看了姚江月一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不想……拖累你們……你們兩個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別說傻話了!我不會扔下你的。就是背我也要把你背出去。”
“顧凇!”鍾昕怒嗬了一聲,幾乎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你忘記你的身份,忘記你的職責了嗎?你到底是來地下監獄幹什麼的?你不是說要查明真相,要結束這裏的罪行嗎?你不是說犯人也應該受到公正的對待,應該用法律來懲罰他們嗎?我現在就要你帶著小月離開這裏!帶著證據離開這裏!”
“可是……我……”
“別磨蹭了,趁著外麵發生暴亂,你們兩個趕緊找機會出去。”鍾昕說完又把目光投向已經哭成淚人的姚江月,用沾滿鮮血的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安慰道,“小月,你別哭了。你跟他一起走吧,他一定會代替我好好保護你的。”
“鍾昕,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姚江月一臉困惑地看了看顧凇。“我怎麼能跟他一起走呢?他可是……是……殺人犯啊……”
“你搞錯了……”鍾昕解釋道,“他並不是尉遲良。他叫顧凇,是R市刑警支隊的偵查員,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什麼?他怎麼會是……警察……”姚江月驚訝地捂住了嘴巴,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先是鍾昕向她坦白身份,讓她幫忙偷取組織的犯罪證據,現在又突然冒出一名警察。莫非,這個叫顧凇的男人也是警方派來的臥底嗎?
“走吧!”鍾昕再次催促道。
“姚醫生,我們走!再耽誤下去我們三個誰都跑不掉了。”顧凇咬咬牙,做出了有生以來最艱難、最心痛的一個決定。
他起身走到衛生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用冷水衝洗掉臉上和手上的血汙。他對著鏡子脫掉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囚服,看著身上的累累傷痕,忽然間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好陌生。
“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到底是誰?”
回想起第一天來到地下監獄時的場景,他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冗長而又悲傷的噩夢。他多希望一覺醒來,自己隻是躺在家裏那張溫暖舒適的床上,沐浴著正午的陽光。他依然在休假,所有的罪惡和陰謀都與他無關。
他沒有接到過舒晴的求助電話,秦宇沒有失蹤,他沒有發現那組奇怪的坐標,沒有找到地下監獄的入口。他不用扮演殺人惡魔,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地生活。他沒有跟沈航一起越獄,沒有招惹過李澤。李澤沒有發了瘋似的報複他,鍾昕也沒有為他挨過子彈……
然而,衛生間外,姚醫生悲痛的啜泣聲卻一再提醒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無法逃避。盡管他早已經被折磨得筋疲力盡,但他不能在這裏放棄。他不能死在這裏,不能白白浪費鍾昕換給他的生命。
他用雙手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打起精神。他關掉水龍頭,再次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像是在跟過去的人生做最後的告別。
重新回到十幾平米的小房間裏,鍾昕的氣息已經變得更加微弱了。姚江月仍然跪坐在鍾昕的身旁,做著最後的努力。
“姚醫生,你有多餘的白大褂嗎?”顧凇問道,“我最好偽裝成你的同事帶你離開。”
“門口的櫃子裏有,你自己去拿吧。”姚江月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繼續幫鍾昕處理傷口。即使她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她還是舍不得就這樣放棄鍾昕。
顧凇換好衣服,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從監獄長那裏拿來的槍隻剩下三發子彈,李澤用過的槍裏還有六發子彈。為了以防萬一,他交給姚江月一把用來防身,自己則留下了彈藥較多的那把。
“好了,我們該出發了!”顧凇拍拍姚江月的肩膀,毅然決然地說道。他不能再在這裏繼續逗留下去了,多等待一秒鍾,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有可能被動搖。
“答應我,一定要讓小月平安離開監獄……”
顧凇點了點頭,最後看了鍾昕一眼,“能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還能再見。”說完,他拉起姚江月的手,含著眼淚離開了073號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