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站在摘星樓頂,憑欄而望。這裏是京畿地區的最高點,站在此處,目力所及之處都是他的帝國。
時至午後,盛夏的日頭有些過分的毒辣。環繞著王都的氓江水在暴曬下翻滾蒸騰,夾雜著熱氣的水霧緩緩升起,將茫茫大地保護在自己的身軀下。
稍顯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自下而上傳入王的耳中。將軍出現在王身後,徑直佇立,沉默不語。
“時候到了吧?”王並沒有回頭。他的身後無一人能看到,他抓著欄檻的手,骨節鐵青,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是。”將軍答道。
“終究我們隻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王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將軍傾訴,“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是。”回答的依舊是這短促有力而又簡潔的一個字。
“很小的時候,我就聽過帝國大學裏麵那些老學究說過這樣的話——人,是被天神蔑視的種族,是被天神詛咒的種族;他們圈養我們,他們教化我們,他們給了我們智慧和力量,給了我們野心和貪欲,驅使我們像鬥獸場裏那些畜生一樣相互廝殺,供他們取樂。”
“……”
“真是諷刺啊,人圈養了獅狼虎豹,卻沒想到自己也終歸隻是別人的欄中玩物。”
“王……”
“可是他們沒有想明白一件事!”王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聲音也變得高亢起來,“他們忘了,即使是對那幫帶毛的畜生,也得在它們走上舞台前,時時刻刻拿著鐵鏈,鎖在幽暗不見天日的地底——它們和我們一樣,有爪有牙,爪和牙麵對的永遠不隻是自己的同類,一旦鐵鏈卸去,它們會殺人,而我們……”王頓了頓,“我們要屠神!”
“是!”
“不過在這之前,隻有那隻最強壯的雄獅才會在一次次撕咬中活下去,苟且而卑微地活著,去安靜地等待有一天能夠跳出囚籠……習予,我現在真得很想看看,當那些所謂的神,看到他們自己的神軀被咱們拿來用了,會露出怎樣一張驚恐的老臉!”
名叫習予的將軍聽到以後,愣了一下,然後和王一起發出了數不盡意味的笑聲。
這裏是摘星樓頂,是整個京畿的最高點。“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而此時,郎朗笑聲卻穿過了層層水霧,直達天穹,似是嘲諷,又似宣戰。
“我死了以後,你就是咱們高家的引路人……切記,咱們高家剩餘的人以保全自己的性命為第一要務,殘存的血脈已經禁不起更多的浩劫了……隻有活下去,留著高家的血活下去,咱們才有打破宿命的那一天!”
“謹遵王旨意!”高習予朗聲道“祝王旗開得勝!”
“來人!披甲!我這倒要看看,膽敢號稱“燭龍”之軀,究竟比那些鐵皮疙瘩強到哪裏!”
………………
世界中有一塊大陸,大陸上有聯邦、有帝國。聯邦在北,帝國在南。聯邦很大,帝國也很大,不知始於何時。
這是一個受天神詛咒的世界,從聯邦和帝國的格局形成的那天開始,雙方的人們視彼此為異端——有他們在,世界將會陷入永遠的蒙昧與落後;而隻有自己,才能代表人類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