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敕勒歌》,這就是本朝時代敕勒族的一首民歌。說的就是北國草原的富饒、壯麗,唱的就是大草原的景色和遊牧民族的生活 。
葛榮不喜歡六月底天氣。雖然已經沒有雨季的潮濕,但是溫差極大,讓人難以接受。中午的太陽烤的人躁得慌,大帳裏麵水汽騰騰;晚上的時候又冷,所以這樣的天氣冷很容易生病。葛榮的身體倒不會生病,心情卻是忐忑不安,如同天氣,忽喜忽憂。
說心裏話,葛榮不想做叛賊。他也是跟隨拓跋珪建國的世家大族子弟,是真正的功臣之後。葛榮也理解做了中原的皇帝之後,不可能再按照原來的方式管理。參照漢人製定官職、定禮儀、定律令、考天象可以理解,設立八部帥,勸課農桑,鼓勵農業發展可以理解,可是令朝野人士束發加帽,解散部落,按照地域居住這些東西就有點不可理喻了。
祖宗的東西都不要了嗎?
還要改姓?我們鮮卑族的名字都要變了,以後怎麼祭祀祖宗。
還要遷都,還要以道教為國教,祭祀孔子?那些漢人的東西,是在一層層拔掉鮮卑人的血性。
居然極力削弱我們拓跋族信奉的佛教,甚至是準備要在全國範圍內滅佛。我的天啊,這還有鮮卑族的一點東西嗎?我們幹脆就叫漢族好了。
那個漢人宰相崔浩終於等 被太武帝殺,可是接下來的孝文帝更激進,禁胡服、斷北語、改姓氏、定族姓,從此鮮卑族完全漢化。我們鮮卑族從此墮落, 宗室高洋王元雍與河間王元堔攀比富貴,重蹈西晉石崇王愷攀比的覆轍。 中央公開賣官鬻爵,宗室貴族瘋狂搜刮,兼並土地,尚武之氣蕩然無存。
對六鎮官兵來說,最大的切身問題就是身份越來越卑微。本朝居然開始重視門第,卑薄武人了。進入洛陽的鮮卑貴族進入門閥士族行列,享有政治經濟地位,留守在邊境的軍人集團受到冷落,六鎮士兵地位大為下降,與中央政府矛盾激烈。 洛陽的鮮卑貴族躋身士族行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留守邊鎮的鮮卑軍人卻遭到冷遇,地位銳減,怎麼可能服氣!
所以京兆王元愉開始聯絡他時,他一開始拒絕。直到皇太子元恂因為想回到北方,反對漢化被貶為庶民,最後 被賜死河陽。葛榮才知道本朝是不可能再回複原來鮮卑族的榮光了。雖然自己也不喜歡京兆王元愉的霸道和淺陋,但是真正敢動手的人隻有他了。
這次布局,真的是耗費苦心,說殫精竭慮一點不為過。親自與蠕蠕人的商談,親自做好一個個手下的轉化,真的是耗費了太多時間。還有去說服其他五鎮的將領,這是真的辛苦。所幸靠自己的聲望,還有激發各位將領心底的不滿,也是直到最近才基本上成功。懷朔的部分士兵,沃野的大部分軍隊,還有武川的部分軍隊都答應了,畢竟是要恢複鮮卑的榮耀嘛。
中間差一點還被那個賀六渾的小子攪和了,差點泄露出來。不過,葛榮對於長孫都督是不屑一顧的,這些皇親國戚就是狐假虎威無能之輩。但是段長比較危險,他的人緣和聲望絕對不低。幸好,朝中有人好辦事,把自己貶到最西邊的沃野,正好把沃野變成反抗的根據地。
更湊巧的是,這次出兵,武川的帶隊軍將正好是宇文創智。這是自己的生死兄弟,而且是典型的鮮卑正統派。
這下與蠕蠕人合作圍住長孫都督,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兩軍對壘,最好的結局就是長孫都督扛不住,投降。如果長孫都督願意帶頭反對朝廷,這個首領的位置都可以給他。但是那個段副將是必須要死!那個賀六渾如果聰明識趣的話,可以留下來,畢竟是個人才。
蠕蠕人,貪得無厭。這次合作,居然要把長城給他們駐守,還要大批的糧草金銀。忍了吧,隻要能帶兵攻下平城,重新開始鮮卑族的榮光,這些蠕蠕人,一定會被我們殺光!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所做的這一切,真的不是為了個人,是為了整個鮮卑人,是為了六鎮的兄弟。
可是,長孫都督死不改悔,已經派了三次使者,居然一個都沒有回來。也沒有說不行,也沒有說行。就見他們在不停的挖戰壕,樹軍寨。你們怎麼可能熬得住,糧草最多十天,這個我清楚得很。其他三鎮的救兵不可能那麼快,前後都被封鎖了就算。爬山出去也不可能有馬,走到最近的撫冥也要300裏,柔玄、懷荒就更不可能了。
按照道理,不至於這麼蠢啊!葛榮心頭略微有點不安。
蠕蠕人雖然可恨,他們的實力是肯定沒有問題的。擋在前麵,長孫都督跑不掉。我和宇文創智的軍力雖然不如長孫,但是守在峽穀口還是沒有問題。
現在就隻能等了。一切都會好的,葛榮這樣寬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