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別就是永遠了啊。
天遠帝終究不舍,伸手攔住水玉煙,輕輕將她擁入懷裏,道:“玉煙,為父對你不住,你此後多多保重,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在有生之年,我能見你這麼一回也就夠了,至少不會連你娘為我生了女兒都不知道,他日下去見她也有個交代。”
他的手微微顫抖,離情依依。
他是真心對自己好的啊,水玉煙若說沒有半點感懷,那是騙人的。她素來淡情,但對父親的存在卻也有幾分渴望,這數月來相處,她原本的看法或多或少也有些改觀。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怪他,要怪隻怪造化弄人。
隻不過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一如當年母親一樣,進來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終究沒有好下場。
他們,注定不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
“玉煙,宮外頭那個男子,是來接你的吧?”天遠帝放開水玉煙,穿過宮門看向宮門外那個眼神不善,似乎隨時就可能闖進來的男子。
他年老眼花,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但卻真切地感受得到,那人身上的狂戾氣勢逼人,這絕對不是一個善茬。不知女兒跟了此人,會不會受苦啊。
水玉煙順著天遠帝的目光望去,但見倉行雲一身黑衣,披風被他丟在馬上,雙臂環胸,不太高興地盯著扔將手搭在她肩上的天遠帝,那赤果裸的殺意,穿過城門這邊都能感覺到。
大醋壇子,吃完她弟弟的醋,連她生身父親的醋,也要吃!水玉煙淡淡一笑,心頭湧上一絲甜蜜,小別一個月,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想念倉行雲啊。
想著,水玉煙抬頭對天遠帝道:“應該是吧。你的身子調養,我都交代給王陽了,就此別過吧。”
然後,她轉頭看向寧如,道:“我回一趟風雲水火宮,再去慧園,那裏的事,我暫時接過來。”
寧如總算開口:“好,你等我。”
他定定地望進她的眼眸,沒將話說白,但水玉煙聽得懂他的意思。
感受得到寧如濃重的惆悵,水玉煙心下一橫,此時她不能任性啊,若是帶走他,隻會讓他日後活在後悔之中。於是她微微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轉過身,在兩個與她有最親血緣關係的人目送下,水玉煙緩步走出了宮門,走向那個在外麵等著她的狂戾男子。
天遠帝長歎了一口氣,忍住眼角的淚花,道:小六兒,你姐姐跟著那個人,可會幸福?
寧如撇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道:“父皇放心吧,玉煙是什麼樣的人,隻有玉煙欺負他的份。”
“他對玉煙,可好?”天遠帝又問。
寧如淡淡笑了笑,道:“倉行雲不可一世,卻在玉煙麵前低聲下氣,父皇說,好是不好?”
“如此說來,我就放心了。”天遠帝凝視著水玉煙的背影,歎了一句。
寧如心裏卻有些莫名的不安,水玉煙跟倉行雲,真的會幸福麼?以水玉煙的性子,她身上的毒,真的不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麼?
父子倆看著水玉煙的身影消失了許久,才轉身回宮。
水玉煙毫無眷戀地走向宮門外那個高大的身影,蕭瑟的秋風吹得他從不規矩束整齊的發輕輕飛揚,衣袂翩飛。
倉行雲看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水玉煙,臉上浮起狂肆而自得的笑容。
她剛剛走出宮門,他就大步向前,將水玉煙拉入自己懷裏擋去秋風,溫柔地替她整了整被風吹亂的發絲,才抬頭看向宮門內那兩個目送她的一老一少。
他朝他們略略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擁著水玉煙轉身往自己的馬走去。
“怎麼來得這樣快?”水玉煙估算,現在他們才開始做最後的進攻,沒想到人都已經到這兒來。
聞言倉行雲邪氣地笑道:“我怕你太想我孤枕難眠,隻好盡我所能的快些。更何況,你今日離宮我怎可能不來接你。”
瞧他曖昧的邪笑,水玉煙白了一眼,掉過頭去不再看他也不說話,繼續往前走。
倉行雲不以為意,跟上去擁著她道:“若我不趕著來接你,隻怕你又要跑了。”
水玉煙想了想,道:“這也不無可能啊。”
但是,黑煞門安排在宮裏頭的眼線如此之多,她能跑得到哪兒去,唐元怎可能不跟隨啊?
四命正在等著他們,見到水玉煙,齊齊頷首行禮,異口同聲喚了聲:“見過水宮主!”
身為黑煞門少主的四大護衛,在黑煞門的地位僅次於門主、夫人和少主,他們不需要對其他任何人盡忠,也不需要屈膝,這樣對水玉煙已經是對女主人的禮節。
倉行雲暗暗讚許他們的上道,水玉煙卻不知道那麼多,注意力被別的事物分走。
她瞪著四命後麵那輛通體漆黑的馬車,朝倉行雲挑了挑眉,道:“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