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盤桂花糕(1 / 2)

七月的驕陽,似火,曬得河流恍惚蒸騰,曬得樹葉有氣無力,終於待它斜落西山頭,大地萬物才終於在橘紅色的晚霞裏,長舒一口氣,借著微涼的晚風,搖曳著身體,釋放著蟄伏了一日的活力。

此時,翠屏城外十幾裏處的大王莊裏,玩耍的孩子們被父母喚回吃飯,雞鴨也被趕進了架,一切都隨著夜色的降臨,漸漸歸於沉寂。

莊中最東北角,有座很是小巧的院子,三間正房,土坯砌牆,茅草覆頂,比之旁邊鄰人的青磚灰瓦,實在有些顯得寒酸,但是小院裏卻收拾的極整潔幹淨。

院子東南角是間豬圈,兩麵借助院牆,兩麵用兩寸後的木板夾了柵欄,圈裏草棚下有堆稻草秸,被翻得亂蓬蓬的,想來以前定是有頭小豬常在上麵打呼嚕,可惜如今卻是空無一物,不知那小豬去了何方。

院子西南角種了兩株柳樹,已經是五六年的樹齡,正長得枝繁葉茂,隨著晚風吹過,細細低語不休。樹下一套石桌石椅安靜立在那裏,上麵放了一隻針線筐,隱隱露出一角妃色的布料和幾縷絲線。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此時正開了院門進來,麻利的收拾起針線筐,抬頭見正房旁邊的灶間裏向外溢著白色霧氣,那細細的眉眼不自居兒就微微彎起,原本還有幾分的愁苦的臉色,也變得柔和起來。

林嵐忍著手指間的燙意,從灶間端了粥出來,就見娘親劉氏站在柳樹下發呆,心知她必是又想起了過世的爹爹,於是半是撒嬌的喊道,“娘,你回來怎麼不進來幫女兒,這陶盆好燙手啊。”

劉氏聽得女兒喊燙,立刻扔下針線筐,疾走過來,接了陶盆,歉意的笑道,“娘想著事情,一時就忘記了。”說著進了堂屋,把陶盆放到紅木飯桌上,拉了女兒的手指細看,見隻是有些紅色,並沒有燙出水泡,才放了心,待摩挲著女兒已經起了繭子的小手,心下不免又悲傷起來,才八歲大的孩子,又要養花,又要下地,又要做飯洗衣,真是難為她了。

都怪自己這做娘親的不好,隻顧著傷心丈夫離去,臥床兩月之久,讓兩個孩子受了多少苦啊?說不得,以後定要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盡她做娘的本分。

林嵐抽出手去盛了三碗包穀粥,高聲向著西屋喊道,“林夕,出來吃飯了。”

一個五六歲的男童應聲跑了出來,撲到她身上,笑道,“姐姐,你做什麼好吃食了,我怎麼聞到了甜香?”

林嵐拉了弟弟到門邊的水盆裏洗手,嗔怪道,“你啊,就是鼻子好使,前院劉二嬸給了幾塊桂花糕,我剛才熱了熱。”

“太好了,有桂花糕吃了。”林夕大喜,胡亂洗了兩下手,就衝到桌邊兒。

劉氏已經收了悲色,笑著各夾了一塊桂花糕給兒子女兒,剩下的兩塊,卻任林嵐怎麼勸,也不肯碰一下,林嵐無奈,隻得把自己那塊分了一半給娘親,笑道,“娘,咱倆吃一塊吧,以後女兒一定會賺很多銀子,買上幾筐回來孝順娘。”

“好,好,我閨女有誌氣,你爹還活著的時候,就常說你要是個兒子,他就萬事無憂了。”

林嵐兩口吃了桂花糕,撅嘴裝作不滿說道,“我是閨女怎麼了,閨女就不能賺錢養家了。”

“能,能,我閨女最能耐了。”劉氏寵溺的拍拍女兒的頭,惹得小兒子抗議,“娘,娘,還有我。”

母女倆看著林夕大笑,到底每人都拍了拍他,才哄得這愛吃醋的小子,安心繼續吃飯。

林嵐正想與母親商量一下明日上山之事,就覺腿上有些刺痛,她連忙低頭去看,卻見腿上站了個拇指大小的娃娃,黑色的肚兜裹著白胖的小身子,圓圓的小臉,粗眉黑眼睛,極是嬌小可愛,此時他正手裏拎著一把細長小劍,一下下紮向她的大腿。

林嵐不知出了何事,惹得這小娃娃從荷包裏跑出來,偷偷的伸了一隻手指去攔,那娃娃卻滿臉無奈的提劍指向桌麵兒,林嵐不解何意,細看之下,大驚,原來,那放了桂花糕的盤子裏,一個穿了黃色肚兜的小胖子,正抱著桂花糕大嚼,許是吃的歡喜了,兩隻透明的小翅膀緊緊抿在背後,露出白白的小屁股,正美得一搖一晃,看得她立時滿頭黑線。

剛才隻顧和娘親弟弟說話,怎麼就把這貪吃的小胖子給忘了,眼見弟弟筷子已經伸了過來,馬上就要夾起那塊正被“侵犯”的桂花糕,她情急之下,一把端起盤子藏到了桌下。

林夕手頓在半空,疑惑的眨眨眼睛,不明白姐姐為何不讓他吃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