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話,明顯看到了溫瀾欲言又止。於是餘罪有點明白了,那些事,這個女人肯定知悉詳情。
車起步了,悠悠地駕著,速度放得更慢了些,餘罪不敢大意了,別來個出師未捷先車禍,那就鬱悶了。過了紅綠燈,又行了幾公裏,在溫瀾的示意下,他靠邊停下了,溫瀾摁下車窗招著手,一家便利店的店員奔上來,接了錢送了幾瓶冰水。她遞給餘罪一瓶,灌了口,一股清清涼涼的味道從幹燥的喉嚨直進發燒的胸膛,一下子覺得舒服多了。
“不要想那麼多,咱們的經曆都差不多,想站到自己願意站的位置,就需要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溫瀾幽幽道。餘罪側頭,看溫瀾這麼嚴肅,仿佛總隊政委給大家上思想政治課一樣,似乎就是疏通你的心結來了,他笑著道:“做都做了,還能怎麼樣?”
“是啊,後怕有機會,後悔卻沒機會了。”溫瀾道。看餘罪瞥眼,她莞爾一笑問,“你還在後怕?還是非常後悔?”
“都有。”餘罪道,“咕咚”一聲灌了口冰水。
“沒什麼,他們都幹過,而且幹了很多……比如劉醫生,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被吊銷執照的黑醫生,就在家裏專門給道上受傷的兄弟醫傷……比如天寶,兩年多前,他不但破產,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一眨眼,他們都站到讓人羨慕的位置了。”溫瀾道,眨著長長的睫毛,在向耷拉著嘴唇、口水快流下來的新人餘罪傳遞著一個勵誌故事。
那叫路漫漫其修遠兮,你得上下而求索,這就是道,黑道也算道啊。
“噝!”餘罪很沒品位地吸溜了下唇邊的口水,不相信道,“您是說,寶哥……以前破產了,還欠高利貸了?那玩意兒恐怖,沒被人砍啊?”
“你說呢?要被砍了,還能有今天啊。”溫瀾笑道。
“哦,那是,藍爺一句話的事。”餘罪道。
“也未必就是藍爺,比藍爺有能量的人多得是。”溫瀾淡淡道。餘罪感覺出來了,她反感“藍爺”這個詞,就像那些賣身為生的女人一樣,對於“小姐”這個稱呼,也是反感的。這刹那的表情餘罪雖然掩飾得好,卻沒有逃過溫瀾的眼睛,她看著餘罪,突然問著:“你以前究竟幹什麼的?”
“沒幹什麼。”餘罪嚇了一跳。
“那沒幹什麼,是幹什麼?別告訴我就洗車啊,洗車的敢拿著水龍頭和持刀的爛仔火拚?”溫瀾皺著眉頭,那份懷疑越來越深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而且很浪費時間的,編一個有高度合理性的故事是需要死很多腦細胞的,餘罪明顯不擅此道,他笑了笑道:“那你看呢?”
“正因為我看不出來,才問你。”溫瀾道,審視著餘罪,總覺得這表象和她的感覺格格不入。
“幹過很多事,偷東西,打架,砍人……包括最近,還把一個條子推到海裏,夠了嗎?”餘罪直接道。
“不夠,還記得那天你送我回去嗎?”溫瀾道。
“記得。”
“你那樣做,就不像出來混的人了。”
“出來混的人,會怎麼樣做?”
“會拿走我的手提箱,沒有順手掐死我,就已經算好人了。”
“……”
對了,這才是最大的一個破綻,而且前後的行為是相當矛盾的,心狠手辣和急公好義的兩種性格,真重合在一個人身上,那會比劉變態還讓人難以理解。
“這樣啊……”餘罪瞬間換了一副釋然的表情,有點期待、有點羞赧、有點難於啟齒道,而且不時瞥眼溫瀾。溫瀾皺了幾次眉頭,餘罪才扭捏地憋了句:“要是個男的被砍,我早跑了,不過是個女人……我當時頭一蒙,不知道怎麼就衝出來,反正我就看不慣欺負女人……而且你說的這話不對啊,有些錢可以拿,有些錢不能拿。你當時都那樣了,我要不管吧還能理解,要不管再把你錢拿走,那他媽還算是人嗎?”
餘罪期期艾艾地說著,努力把自己扮成一個血氣方剛、適逢其會的毛頭小夥,隻有無知點,隻有熱血和容易衝動一點,才符合他此時的身份。說完了,他很誠實地看著溫瀾,不知道這算不算一次考驗,更想不通,為什麼連藍湛一也已經認可的事,在她這裏還要有懷疑。
奏效了嗎?餘罪心裏惶恐地想著,他暗暗自責自己有點大意,忽視這個重要的人物了。
似乎奏效了,餘罪看到了溫瀾臉上的醉態依舊,不過眼神卻清澈如水,長長的睫毛顫著,薄薄的紅唇翕合著,那是一種嬌豔欲滴的顏色,即便再坐懷不亂的人,也會陡生試圖一親芳澤的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