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居然威脅警察。”鼠標火冒三丈了。
“找刺激呢,戴著銬子還敢跑!”李逸風也怒道。
黑乎乎的老城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點兒也不客氣了。張素文知道自己敵不過兩位警察,眼看著回天無力,一刹那爬起來撲通一跪,號啕哭喊著:“爺爺呀……給條活路吧……你們害我得了,別禍害我家裏呀……我求你們了,各位爺爺啊……”
對方似怒急而悲,悲極而泣,一瞬間,李逸風像被噎住了,鼠標也下意識地住口了,猛地覺得這事有點過了。
“放開他!”有個聲音冷冷地響起。
李逸風退開了,鼠標蹲下身子,給他解開了銬子。那人還在抽泣著,餘罪示意把車上那堆繳獲的淫穢物品都拿出來了。餘罪蹲下身,看著他突然道:“我是古寨縣來的,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事了吧?”
張素文一怔,止住淚了,愕然地看著餘罪,突然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了。
“本來我準備突襲你家裏,找到更多的罪證……但當我去你家裏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餘罪道。
那人的眼眶子一下子擴大了,伸手就要抓餘罪的衣領。餘罪就那麼陰險地盯著他,對方沒敢下手,不過手顫抖著,像隨時要撲上來一樣。
“她不歡迎我們,她說她爸告訴她,警察裏沒好人……所以,我們就沒好意思進去。”餘罪道。
一刹那,張素文舒了口長氣,氣勢全頹。
“我們有底線,當著你女兒的麵把你抓走,再把那齷齪事抖露出來,讓她以後抬不起頭,那事我們做不出來。”餘罪看著嫌疑人氣勢頹後,又恢複了那種畏縮的樣子,他補充著,“有些事我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衝破底線的事,就算老天爺也不能閉上眼吧?十八年前,在古寨的一幫小夥伴,有一位捅人至死,這件事未了,你現在不會還夢到吧?”
張素文毫無征兆地“呃”了聲,一抹臉,難堪地說道:“我真不知道武小磊的下落,那事把我也害慘了,因為警察總找上門,我在工廠成了第一批就下崗的。剛在私企謀了個差事,警察又找上門了,回頭又被打發了……我真不知道啊,這麼多年了,你們一次一次來,我都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我至於還包庇他麼?你們抓我走吧,別讓我閨女看見……她還小,從她懂事起,警察就去我們家翻箱倒櫃好幾次了,我也不想幹這個,可我沒辦法……”
說著,悲從中來,這個猥瑣的老男人,十數年的苦處,全成了兩行熱淚。如果僅僅是自己的卑鄙無恥,他不在乎,如果僅僅是一個人的苦累,他也不在乎。可要把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待遇帶給家人,他卻是很在乎,那裏是這個男人最後一塊堅守之地——需要起碼的尊嚴。
“對不起,我為我那同行向你道歉,他們也是為了給一個被殺的人伸冤。陳建霆雖然不是個好貨色,可誰也無權奪走他的命。他父親上訪了十年,他死後留下了一對母女,比你強不到哪兒。”餘罪道,掏著打火機,慢慢地把那一堆光盤點著了。
微微的火光,張素文看到了一張相貌平平,卻莊重嚴肅的臉。他知道對方是警察,可卻沒有慣有的恐懼感覺,即便那麼嚴肅,也有一種親切。
是啊,當然親切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在和警察平等地對話。
餘罪根本沒有準備抓人,“罪證”都給處理了,他邊看著銷毀的光盤邊說:“張素文,就像你說的,既然都成這樣了,那就更應該珍惜,你總不希望有一天警察真衝進你家裏,倒騰個底朝天吧?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不想破壞誰的生活,即便不得已破壞,也是為了其他更多的人更好地生活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找你。不過你可以找我,這是我的電話。”
張素文收了餘罪遞的名片,警惕地看了眼,那兩位已經走得遠遠的了,他起身,像不放心似的,回頭看看餘罪,然後像受驚的地鼠,緊張而飛快地鑽進小胡同了。
髒亂差的老胡同還是原樣,隻有餘火未燼的那堆罪證還燃著點點火光,快熄了。
“這忙了半天,整了個屁呀?”鼠標不中意地斥道。
“就是啊,所長,白忙活了。”李逸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