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細節決定一切,但這個細節是怎麼做出來的,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李呆捋著褲腳從臭烘烘的牛圈裏揀著牛糞,一坨一坨遞出來,張關平打著電筒,按市裏來人的要求分類、標注。李逸風嘛,早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了。等回村就拉開排查了,詢問失牛戶,走訪村裏人,指導員王镔和馬秋林帶隊,兩位老頭倒是挺默契。至於餘所長幾人,早在鄉派出所拉開架勢了,等著這提取的牛糞回去檢測。
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樹葉,當然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坨牛糞,想確定路上牛糞就是失牛的排泄物,就連董韶軍也被這個課題難住了。
DNA檢測,算了吧,根本不具備條件;血蛋白,不可能提取到;就隻有通過牛糞了。大冬天裏,董韶軍試了幾種方式,滿頭大汗在切片、稀釋、透過顯微鏡定量,整整兩個小時一言未發。
他已經習慣於這種環境的工作,不過在外人看來就有點變態了,李逸風和一幹鄉警躲得遠遠的,沒辦法呀,看著人家那麼細致地剝一堆牛糞,你能不反胃麼?不但剝了,看了,還在鼻子上嗅,還得鑷上點東西放試管裏搖……啊喲,玩便便玩到這水平,簡直是讓人歎為觀止了。
“有用麼?看便便能找回牛來?”李呆訝聲問。“吧唧!”有人給了他一巴掌,回頭看時卻是那位剽悍的張猛。張猛虎著臉道:“你就這樣尊重別人的勞動啊?”
那倒是,李呆有點不好意思了,覥笑了笑,不敢吭聲了。李逸風認識張猛早點,巴結道:“猛哥,您別跟他們置氣,鄉下人,啥也不懂……”
恭維好歹起效,可不料這貨話鋒一轉又問著:“其實我們就覺得吧,這個找牛糞和找牛,有必然聯係嗎?”
“你問我呀?”張猛笑著,一拉臉又道,“我問誰去?滾一邊去,別搗亂。”
把眾鄉警轟過一邊,他直接關上門了。眾人商議著,不光找便便了,還有那位女警也連夜回市裏了,帶走了需要檢測的樣本。可不管怎麼說,離找到牛還遙遙無期,不確定的成分太大。
眾鄉警無所事事,踱出了派出所大院。剛出門,李逸風一伸手把眾人攔下了。
大家都看到所長了,於是個個屏著呼吸,像看到什麼稀罕物事一樣。餘所長此時蹲坐在牆角,隻見晦暗的光線下,偶爾有一閃一閃的銀光亮起,細看之下,所長居然在很瀟灑地玩著硬幣,一拋,閃著光飛起來了,等落下時,“叮”的一聲,又被彈得飛起來了,連拋幾下,硬幣在指間像跳躍的精靈,翻滾、旋轉,眾鄉警看得麵麵相覷,愕然不已。
“哇……太牛了,所長,教教我。”李逸風湊上來了。餘罪笑著扔給他:“試試看。”
這玩意兒不好上手,不過一上手之後,就像手指間夾了根煙,嘴唇邊沾著酒一樣,是寂寞和無聊時最好的精神慰藉。餘罪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他扔到李逸風手上本來想看笑話的,可不料李逸風別的不行,玩這個倒有兩下,居然能讓硬幣在指縫間準確翻滾,還像模像樣地彈起來。
李逸風把玩著,說這和學生時代的轉筆還是蠻相像的,那手法能玩出上百種花樣來,最厲害的把筆彈起來,飛幾米高,落下去的時候還能在虎口旋轉。餘罪試了試,硬幣彈起,一眨眼落下,果真在虎口旋轉,這手藝又把李逸風驚得兩眼直凸,直呼所長成仙了。
“這個啊,就是手熟而已,玩會了就沒什麼意思了。哎,你們怎麼都出來了。”餘罪欠欠身子,換了個姿勢,揉著腳。眾人或蹲或坐,圍著所長,七嘴八舌一說,自然是討論這案子出得稀奇古怪,辦得也糊裏糊塗,最關心的自然是下一步走向了,偏偏這個時候餘罪也是在為難,否則就不會下意識在這裏玩硬幣了。
“我還沒有想通他們是怎麼偷走的,再等一等,村裏詢問和痕跡確認後再想辦法。”餘罪道。
“怎麼偷走的很重要嗎?”李逸風有點急不可耐地問。
“是啊,關鍵是怎麼找回來呀?”李呆道。
“我估摸著這沒法找啊,偷走剝皮卸肉,早換成錢了。”張關平道。
你一句,我一句,憂慮很甚,其中不乏那種想辦點實事,又無能為力的懊喪,作為警察有時候想伸張一下正義感,往往會遭遇到無力感,包括鄉警。
餘罪笑了笑解釋道:“想抓賊,那得認準賊;想認準賊,你首先就得了解他的手法,隻有了解他的手法,才可能找到他的破綻,現在這事是磨刀不誤砍柴,別急。”
“那要是追不回來呢?”李逸風問,一說又開始心疼了,小聲哀求著餘罪道,“所長,後溝村這邊的四頭牛錢,可不能讓我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