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話聽得餘罪好一陣牙疼,他誠懇地說道:“不是那麼回事,我是為了加學分呢,不夠學分不是讓留級就是讓反省,加得少,扣得快,逮著一次夜不歸宿,一扣就是五分,當誌願者,幹一星期活才加一分,我也是沒辦法。”
許平秋咳了一聲,低了下頭,忍著笑,好容易平靜下心態來,再怎麼說這孩子也有可愛的成分,看他現在如坐針氈的樣子,好像生怕別人認為他太優秀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為什麼做,我不看重,不過你做了而且做得好,這是結果,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今天來呢,咱們就不打啞謎了,開門見山地說,沒錯,你猜得很對,從精英選拔開始就是個幌子,我確實在找人,用你的話說就是:找能幹活的人!”
“幹什麼活呀?”餘罪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許平秋嚴肅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就算知道也不會直接告訴你,隻能告訴你選拔後將經過數月的訓練,訓練中還要淘汰一大批人,不是誰都能進到這個規劃裏的。”
服從命令是警察的天職,即便警校生也已經習慣這種神神秘秘的行事方式,不該問的不會多問,不該知道的,餘罪知道人家也不會告訴你,一切隻能憑感覺了,他想了想,沒吭聲。
這種沉默對許平秋來說是最棘手的,他無從判斷這位學員的真實想法究竟怎樣。他認為餘罪比他的同齡人少了幾分熱血和莽撞,多了幾分過度的成熟和憂慮,防備心很強。許平秋把這些用“沒娘的孩子早當家”來解釋,絲毫不用懷疑,再過幾年,這家夥將是位城府很深的人。
沉默了片刻,許平秋正正身子。在這一瞬間,他看到餘罪臉上掠過了一絲不屑,似乎已經揣摩到自己的邀請和說教即將開始。確實也是如此,許平秋張口嚴肅問著:“你入警校已經三年了,警察的榮譽和責任、忠誠和使命,你有自己的理解了嗎?”
這個問題好難。餘罪低了低頭,明顯離“理解”的要求相差甚遠。許平秋心裏暗暗一笑,沉聲道:“抬起頭來。”
餘罪一抬頭,卻不料許平秋驀地一笑道:“你一定以為我會用這些理由來要求你嗎?如果我猜測正確的話,那麼你就錯了,剛才所說的這些東西,連我也不太相信,大部分的警察都是為一份工資和一個職位活著,現在是一個忠誠和榮譽都已經貶值的年代,它的價值遠沒有利益和欲望帶給人的刺激更大,你同意我說的話嗎?”
餘罪這次真的意外了,這口吻,就像宿舍裏那幹狐朋狗友發牢騷,沒來由地覺得有幾分親切。他笑了笑,沒敢附和。不過,許平秋知道自己已經觸摸到餘罪的心理了,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對於這位商販家庭出身的,談忠誠倒不如談談待遇問題。
“好,那我們來點實際的,此次被省廳選拔走的學員,將來的工作會安排在省城,最差的待遇也會在市局直屬的各刑偵大隊工作,不是合同製的,而是直接入警籍,沒有工作實習期,生活上的問題省廳也會優先解決。當然,從事的工作也將是最艱苦和最危險的一線工作。”許平秋道,放出這麼多待遇,看著餘罪好像根本不動心的樣子,他接著續道,“即便在選拔中被淘汰,你們也會優於普通學員,最低程度回原籍也可以進入地方刑警隊和派出所工作,合同製警察,省廳也會優先協調地方給你們解決。”
餘罪笑了,似乎動心了,似乎在揣摩著這單生意劃不劃算、蝕不蝕本。許平秋也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加著砝碼道:“小餘,咱們其實是一類人,相同的地方在於我們都現實,不同之處在於,我呢,屬於混出來的;你呢,屬於才開始混的,不過現在混可比我們那時候條件差了。簡單來說,非公安類院校考公務員入警籍,省城的報名和錄取比例是300:1;就在地方,百裏挑一也不稀罕。暗箱操作就不用說了,退伍回來找地方公安接收,幹的還是一線髒活累活,人情上花銷都少不了吧?而且花錢能辦事的,都算不錯的了。咱們省這個高等專科警校,每年招收近一千名新生,真正能走上警察崗位的,也就七成左右,大部分也是合同製的。你們這一屆少一點,684人,今年能上崗的,我估計三分之一都不到。”
現實擺清了,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你小子根本沒機會。許平秋對自己這一番現實的分析很滿意,他看到餘罪蹙了蹙眉頭,明顯也在作難。
“怎麼樣,你有興趣嗎?”許平秋停了半晌又問。
“有。”餘罪欠了欠身子,開口了,小心翼翼道,“我對您說的被淘汰以後的待遇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