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每日我白天操勞，夜裏讀書，慢慢身體便露出了怯弱之態，雖然沒有生病，臉色卻很不好看。
那英瞧瞧我臉色，說道：“你身子骨太虛，體內帶毒，一不小心，就容易染病。我開一副藥，你每天晚上臨睡時候，記得喝一點。這藥不過治標，養不了本。氣能傷身，憂能殺人，等你心胸開闊，氣順意平，那就不會容易生病。還有，就是每天早晨，你早些起來，趁著太陽升起時候，對著陽光，一路走過來，經常鍛煉，自然慢慢會改善體質。”
我也不知他說的法子，有沒有用，隻不過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過了一會兒，那英吩咐人送來一個木匣子，我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的放在藥丸。
這青靈山每日晝長夜短，全黑不過兩三個時辰，早晨亮得早極了了。我早些起來，一路步行，瞧著早晨的陽光，撒在了冰壁之上，五光十色，美麗極了。那樹上結了凝晶花兒，被風一吹，紛紛落下，好似下了場雪雨。
這整個青靈山，是幹冷幹冷的，風裏沒有味道，沒有我熟悉的胭脂酒氣，沒有京城的糜爛繁華氣息。那英說什麼心胸要開闊一些，我依稀有點感覺。無論他本是怎麼樣的人，說這些話兒又是什麼用心，然而這句話總是沒有什麼錯處的。
看著這寂寞又壯麗的景色，心裏就不會有那哀腸百轉的哀怨，心情雖然悶悶的，不過倒是幹幹的那種抑鬱，幹淨又沉沉的。
我喝了一口氣，唇間飛起了白色的霧。滿月送我的披風是大紅色的，我穿在身上，裹住了身體。那風呼呼的吹，身體倒是不覺得很冷，那粉粉的雪落滿了我的頭，初時覺得有趣兒，過會兒又惱濕了頭發。
這樣早起，還能看見以前從來沒有看見的風光。那劍宗所居住的高峰上，每日清晨，會有衝天劍氣飛起，宛如一大朵蓮花，冉冉開放。我隻仿佛看見一道紫雲，飄在了空中。然後紫宸身邊，總陪著一道大紅色的身影，是冰凝那婀娜的身姿。不知為什麼，雖然隔得很遠，偶然卻會覺得一道銳利的目光閃了過來。
我想起了簫秋林，覺得那個放肆又胡鬧的皇子，若是來到了青靈山，也不會快活的。他自己也說了，自己屬於京城的繁華，也難怪紫宸不能帶自己兒子走，隻任他死了。
一個人就算天下無敵，有時候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這****半夜時分，猛然驚醒，那天光不明，時辰還早，我本欲多睡一會兒，可腦子清醒，全無睡意。突又想到，自己尚沒看過青靈山上日出。我一時起意，便穿好衣服，離開房間。
出門時候忘記看鍾表，天色尚暗，那藍黑色的天空，有點點星子，繁華燦爛，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時候。
一陣風吹過，我身體一縮，整個人兒冷冰冰的，想不到在晚上，還是這麼的冷。我不敢久待，心想莫若先去靈月司。然而到了之後，這周圍都黑漆漆的，唯獨一間房裏還有點燈。我看見那英的影子映在了窗戶上，都這麼晚了，他竟然還沒有睡。
我走到門口，聽見他冷冰冰的聲音：“誰！”
我揉揉手，往掌心吹口氣，說道：“是我。”然後推門進去。房間裏點了爐火，還是很溫暖的。那英瞧了我一眼，用他從前一樣艱澀的聲音說：“這麼早？”便對我不理不睬。
坐了一會兒，我覺得悶悶沒意思，然後說：“這麼晚了，司長，你怎麼還不休息？”
“入冬了，要整理許多東西，自然沒辦法休息。”
他隨口應答，然後筆走龍蛇，飛快在紙上休息。那燈光照在他枯黃臉蛋上，我心裏突然想，要是他皮膚沒有壞掉，定是個翩翩美男子，就算脾氣這麼古怪，也會有很多女子喜歡他的。
白鷹兒說他一輩子也娶不到老婆，那英自個兒，好似也沒那種意思。好在他雖然極看重教規，為人倒是沒什麼架子，雖然悶悶無趣，不過倒不在乎上下之分，也難怪他的那些手下，都不怎麼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