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2 / 3)

那日荒山小屋,我遇見那名黑衣刺客首領,竟然是一名太監。

楊鐵背叛之後,那人說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放眼西燕,又有哪個人能擔這句話?

這儲位之爭雖然如火如荼,然而這朝中局勢,還是緊緊的握在簫皇手中。

我想到蘭貴妃與蘭將軍那含糊的談話,想到了前世蕭秋林無故死於宮中,死因不明,我就不由聯想到一個斷然不可置信的猜測。那就是,欲殺蕭秋林的,是西燕之主簫皇!

不錯,也隻有簫皇,才能在京城調動大批官兵,不動聲色,以弓箭這樣的長兵器去刺殺蕭秋林,才可以在京城當中這般肆無忌憚。

三十

這樣猜測,我自己也覺荒唐,更是不可置信。

隻因為這樣子事情委實不可能,荒山遇刺,我與蕭秋林一路逃亡,可卻壓根兒沒有聯想到簫皇身上。

虎毒尚不食子,簫皇也不是殘忍的人,簫秋林雖然放肆了些,尚不至於觸動他的逆鱗,讓簫皇心生殺機。

退一步說,便算簫秋林犯下重罪,簫皇欲要殺他。兩人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簫皇要殺掉簫秋林,又何須遮遮掩掩?蘭家雖然頗有勢力,又怎麼能夠承受天威雷霆?

我隻覺自己定是想差了,搖搖頭。可又不免想起蘭貴妃那詭異的憤怒,她出宮探視兒子,簫皇卻不許她多留宮外,以祖製喚她回宮。我不免想到,簫皇想必是堤防什麼,不許蘭貴妃出宮在外,怕她弄出什麼妖蛾子。

蘭貴妃雖然是女流之輩,然而足智多謀,有她出謀劃策,蘭家必定很難對付。

我又想到,簫皇若真打算除去簫秋林,那麼儲君之位,自然輕而易舉的落到了簫緒慈身上。那麼簫庭讓我到簫秋林身邊潛伏,真是棋差一著。他萬般謀算,可惜情勢永遠比人強,會怎麼變化,誰也料不到。

我內心一片茫然,更有些擔心自身處境。如今我已然是未來的唐王王妃,此事也不知是否會牽連到我身上。就算是我多心,可也不能不多想。

除非我正式嫁給簫秋林之前,他已經被人殺了,我才不會被他所牽連。西燕法律明文所定,就算謀逆之罪,當誅九族,也不包括已定親未過門的少女。

忍不住想起手中那紫須香,簫庭要我藥殺簫緒慈,再嫁禍在簫秋林身上。可是要是無此機會,處境不同,我也隻能選擇對簫秋林投毒。

心中動著這樣的念頭,我有些厭惡自己。我竟然能如此狠心,冷冰冰的想著除去一個對我很好的男人。我雖然不喜歡簫秋林,可也說不上很討厭,心中是三分嫉妒三分羨慕。他雖然從來不理會我的感受,自說自話,可對我並無惡意,反而百般愛護,就算生死關頭,也沒有棄我不顧。

我諷刺笑笑,別的且不說,生死關頭,我不信簫庭做到不棄我於不顧。

男人是做大事的,就算心中不忍,也隻想尋一個以後的機會,好重振風光,殺敵報仇。否則兩個人同死荒山,就算情意深重,也不過是化作一堆枯骨,那又哪裏值得?

我整個人都被簫庭扭曲得病態了,他對我不好,我也不認為他會對我用心,可就那麼偏執的執著於他,怎麼也不肯放棄。他對我殘忍,我就對身邊的人更壞,明明知道不好,可卻沒辦法控製自己。

就像前世,我傷害了身邊的親人,也許命運捉弄,但亦我是那顆冷冰冰的心作祟,明明換一種法子,也未必會如此悲劇了。而如今就算重生,我也逃不開這樣怪圈。

比如小嫻,我始終不敢去看她,生怕她眼睛裏露出深深的仇恨。

我心中幽幽一歎,這輩子沒有行善積德,注定不會有好報了。

是什麼時候,中了簫庭的毒呢?我十歲就認識他,他頑皮胡鬧,將我頭上冠兒射掉了,而我十分生氣,在他臉上抽了一道鞭子印兒。那些天真無邪的美好歲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悄悄地消失了。獨我一遍一遍的回味,說不定簫庭早就忘記了吧。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從內冷到外,肌膚雖然是溫熱,可還是有種全身都很冷的錯覺。也許有一天,我當真會瘋掉,如前世一樣,被當成瘋子,鎖在冷宮當中。這是我的報應,怪不了別人,更怪不了簫庭。

而今我卻是絲毫不知道悔改,隻覺得自己腦子裏轉過那些殘酷的念頭時候,有種自暴自棄的淋漓快意。

王府的侍女告訴我簫秋林喚我去房中,我一進屋子,一股暖暖的熱氣撲麵而來,一掃秋日寒冷。簫秋林背上放著枕頭,半躺在床上。

他整個人兒病懨懨的,氣色不好,樣子也沒有平時那麼瀟灑,眉間倒是輕鬆自在,並沒有愁苦之色。下午的陽光溫暖,從那煙色窗紗裏透了進來,撒在他臉上,給那蒼白沒血色的臉染上了一層粉粉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