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樓。
“有消息來報,”冷漠的聲音中第一次帶著一絲興奮。
“講。”段輕言略顯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跟隨了自己多年的手下,影子一般的追隨者。
這個在瘟疫肆虐的村莊中幸存下來的孩子,在沒有親人的同時似乎也沒有了人世間的七情六欲。
自己給了他新生,給了他信任,換來了他的忠誠,卻換不來他的敞開心扉。
過去的他,是可以掌握的,可現在的他,愈發的難以捉摸。
可以影響他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多年來,好像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好奇。
“江南蕭家於昨夜慘遭滅門。”依舊是冷漠的聲音,好像剛才的慌張不過是幻覺。
“江湖從不缺少紛爭,武林世家更是此消彼長,多少條人命,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情報的數據罷了。”言語間隱隱有對他情緒泄露的不滿。
“現場可有線索?”半晌,段輕言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既往地冷靜,冷靜地讓人忘記了他也曾輕狂的少年時。
“所有死者死於同一種……武器,但手法不一,初步認定應該是同一組織。”遲疑,不過一瞬間。
“哦?什麼武器?”
“像是絲線一類。另外,情報顯示,幾乎同時,冀北陸家家主遭人暗殺,現場還有一盤殘棋,不過,敗局已定。並且,兩案不僅時間相同,情報中還都提到了現場有香草的味道。”
“以命作賭,還算是公平。至於其它的,是偵門的任務,你若是有興趣,不妨協同調查。”
“這……怕是不合規矩。”
“你,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段輕言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疼惜,這一刻,他腦中閃過的是自己在戰火中喪生的兒子,若是活到如今,也該是這般年紀,這般堅毅。
“九卿明白,正因如此,不可落人口實。”少年依舊恭敬的垂首而立,但是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孤傲和清高。
“如此便罷了,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東市街頭。
一如既往的喧囂與嘈雜,為生計而奔忙是永恒的話題。
人來人往,三教九流,每一種職業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每一種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
或貧或富,或悲或喜,但至少彼時大家都在此處,還能隱隱感覺到一種所謂的生而平等。
但即便如此,貧富本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一方土地,兩個世界。
世世代代的階級差距已經讓所有人習慣了既定的一切,認為現存的就是公平。
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反抗命運的慘烈代價讓人變得更加漠然於改變。
平安閑適的人生,自得其樂有何不可?人各有誌,豈能強求?
幸福永遠無法比較,也許你厭棄的碌碌無為正是我畢生所追求的幸福。
街角是位擺攤的阿婆,歲月在她身上的每一處都留下了痕跡,那是時光的沉澱。她日夜辛勞,靠著幾近失傳的老手藝做著些小玩意以謀求生計,賺的二三散錢花銷。
老街坊們漸漸離開了,但她沒有,也不會,她會在這裏想起曾經。
曾經這是安靜的院落而不是繁華的集市,曾經的自己也是春花般的少女,曾經自己也有過一個兒子,後來呢,想不起了……後來,他為國捐軀了……
她守著自己的攤子,看向街頭的一個乞丐,健全的年輕人,已經想著不勞而獲。
他整日在街上遊走,靠的是巧舌如簧和磨人的本事,有時機緣好些,一筆生意便抵得上老人家幾天甚至幾周的辛苦。
這算得上是一種諷刺了吧,不勞而獲本事就已經是一種諷刺,這也算得上是一種傷害了吧,對自食其力的人造成了傷害,不公平,卻又無能為力。
但若說乞討本身並非是不勞而獲的一種,也自有一定道理,畢竟,放棄了尊嚴,放棄了羞恥之心,放棄了傲氣,而隻為了博取他人的同情與憐憫。
這樣的一群人,不會讓人覺得不公,隻會讓人覺得可憐。
因為他們出賣的,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