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有個小和尚先於魏郎君向徐佑發難了!”一個俊俏可愛的丫頭急匆匆的跑進來,衝著幕帳後麵的人脆生生的喊道。
“哦?結果如何?”
幕帳後的聲音清冽中透著說不出的嬌媚,夾雜著吳儂軟語的綿密,又帶點金陵雅言的正統,仿佛寶相莊嚴的仙子沾染了塵世的煙火氣,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卻拚了命的想去親近。
“結果?哼,那小和尚沒什麼本事,隻兩三下就完全敗下陣來,羞臊的沒臉見人,灰溜溜的走了!”
“那小和尚可有名姓?”
“我問了,好像……好像叫竺無印……”
“嗯?”幕帳後的人似乎停滯了片刻,淡然的語氣裏終於有了幾分好奇,道:“無印法師也不是徐佑的對手麼?”
“哪裏談得上對手,女郎是沒在那瞧著,竺無印醜態百出,連僧袍破沒破都不知道,還自稱什麼掛礙無心,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幕帳後久久無聲,過了會,道:“你去稟告顧府君,我願為徐佑和魏無忌之間的勝者單獨跳一支舞,聊表寸心,以襄盛會。”
丫頭愣了愣,道:“女郎不是隻答應顧府君清唱一曲的麼?”
“去吧,其他的不要多問!”
丫頭滿頭霧水,心裏納悶的想:往日裏清樂樓的姑娘們談及江東才子,大多對徐佑的詩才仰慕不已,甚至不惜倒貼錢財以求一響貪歡。唯有自家女郎不假辭色,從來不曾提及過那位幽夜逸光,今日怎麼反倒主動起來了呢?
見丫頭遲遲未走,幕帳後噗嗤笑了起來,道:“你可是覺得我是為了徐佑才跳舞的嗎?”
丫頭吐吐舌頭,道:“婢子不敢!”
“徐佑雖大有才名,詩賦堪稱江東獨步,但詩賦並不是經義,若論春秋,我曾和魏郎君辯詰過,他對春秋的精研遠超前賢和今人,徐佑怕不是對手。”
“哦!”丫頭恍然大悟,捂嘴笑道:“我就說嘛,原來女郎是對魏郎君動了心……”
等丫頭走遠,幕帳後的人幽幽歎了口氣,一隻欺霜賽雪的皓腕伸了出來,幕帳掀起,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俏臉,
她就是揚州第一名妓李仙姬!
“我們這樣的女子,早已不會為任何人動心了!”李仙姬輕移蓮步,來到窗前,透過層巒疊嶂的假山,美目清波,注視著不遠處那喧鬧的宴會所在。
“徐佑,徐佑……”
她默念兩次徐佑的名字,眸子裏倒映著夏日的滾滾熱浪,卻不知怎的,房間裏驟然彌漫著幾許刺骨的冷意。
看著竺無印狼狽不堪的背影,徐佑沒有太大的快意。他和天師道勢成水火,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本無宗自然會想辦法和他示好,尤其竺法言的六字之師流傳甚廣,難免不會引起主上的猜疑。所以借此機會,羞辱竺無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既小小得罪了本無宗,卻又不會得罪的太狠,難道允許竺無印貿然挑釁,還不允許他反擊嗎?
張桐等人圍了上來,不停的敬酒狂讚,徐佑以酒量不佳為由,隻和他們幹了一杯就不再多喝。還是顧允發話,興奮的眾人才逐漸散去。眼看到了巳時中,西邊圍欄後的人群裏站出來一人,正是魏無忌。
而他身邊,赫然是久違露麵的陸緒!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陸緒沒有坐在顧允這邊的主位上來,而是和一群的朋友坐在了西位,今日的一切,是他在背後策劃鼓動,為的就是將徐佑擊敗,一雪前恥。
至於擊敗徐佑的是誰,並不重要,其實陸緒不願意承認,在他內心深處,對徐佑充滿了恐懼,這種恐懼已經強大到再也承受不起失敗的打擊,所以隻能假手他人,為自己出這口惡氣。
魏無忌連飲三杯壯行酒,在一幫士族子弟的吹捧聲中,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和澎湃,緩步走向高台。高台正中早布置好了兩個蒲團,一東,一西,距離十六步,喻示《春秋》的一萬六千餘字。
撩起袍擺,屈膝跪坐,身子端正如鬆,配上氣宇軒昂的外表,魏無忌的初次亮相,便博得了陣陣喝彩聲。
顧允親自斟了兩杯酒,看向徐佑,輕笑道:“等你得勝而歸,我再陪你飲這杯酒!”
徐佑起身,走開幾步,回頭灑然一笑,道:“且看我溫酒斬華雄!”
入得高台,居於東,徐佑雙手交疊,俯身下拜,道:“今日有幸聆聽魏郎君教誨,佑委實喜從心來。你我辯詰,隻為窮究聖人玄意,非為勝負輸贏,不知魏郎君可讚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