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的他,還是他找的你?”
“他在歇腳的城裏偶然看到我,然後在路上留下了溟海盜的接頭暗號,我發現之後,主動去找的他。”
徐佑端起茶杯,吹去漂浮在杯子裏的茶葉,看著層層激起的漣漪扭曲了的容顏,突然將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
“你糊塗!”
驚蟄心頭劇震,他見過徐佑動怒,卻從未見過徐佑怒氣勃發到這等地步,不知怎的,身子竟不受遏製的顫抖起來,道:“郎君息怒,郎君息怒!”
清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郎君,沒事吧?”
“沒事,你不必進來!”
當茶杯碎裂四濺的那一瞬間,徐佑從心底冒出來的怒火已經得到了發泄,他平靜的道:“起來吧!到底什麼人,讓你甘願冒這麼大的險?”
“他叫鳳東山,是我在溟海盜裏的生死之交。郎君可記得山鬼?”
徐佑點點頭,山鬼這種神奇之極的秘藥,驚蟄曾對朱淩波用過,清明潛入錢塘救他的時候也用過,效果極佳。
“山鬼就是這個人教給我的。”
徐佑沉默了一會,道:“你打算如何?”
驚蟄雙目茫然,道:“我不知道!”
溟海盜的盜首燕輕舟不出意外,應該是六天的人,所以這次白賊之亂,溟海盜不計一切和朝廷作對,最後全軍覆沒。
鳳東山是漏網之魚。
魚離開了水,隻有半口氣,任鳳東山曾經怎樣的厲害,這段時日東躲西藏,並不好受,所以乍遇驚蟄,立刻孤注一擲的和他取得了聯係。
“鳳東山現在哪裏?”
“錢塘外,小曲山上。”
小曲山就是劉彖曾經藏兵的地方,山腹裏無數溶洞,四通八達,確實是個藏身的所在。就算徐佑為了永除後患,派人前去捕殺,鳳東山也能從容逃脫。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寂,不知過了多久,驚蟄隻覺得手腳都麻木了,徐佑開了口,淡淡的道:“山宗,明玉山,不能再留你了!”
從山宗到驚蟄,他走的無比艱難,可沒想到,從驚蟄重新變回山宗的本名,卻是這般的簡單。
山宗猛然抬頭,心口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顫抖著聲,道:“郎君……你,要趕我走嗎?”
徐佑搖搖頭,伸手扶他起來,溫聲道:“不是我趕你走,而是你不得不走。鳳東山是朝廷要犯,一旦被抓,供出你在明玉山,這上上下下數百口人,全都要給他陪葬。”
“不,他絕不會出賣朋友!”
“山宗,我信得過你,也信得過你的眼光,可茲事體大,我不能把這麼多條人命寄托在鳳東山的人品和意誌上。你見過泉井了,卻沒見過司隸府的大獄,天底下沒人能夠受得過那些酷刑,我不行,你不行,鳳東山更不行!”
山宗從激動中冷靜下來,自從遇到鳳東山,他就失陷在好友死裏逃生的狂喜當中,甚至都沒有想清楚其中的利弊,就自作主張把他帶回了錢塘。本來他想著,自己是溟海盜,徐佑都可以收留,說不定再收留一個鳳東山也不是多大的難題。可現在聽了徐佑的話,才徹底明白,他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當初,他隻是得罪了柳權,後來又得罪了朱氏,這兩家的勢力說厲害,自然厲害的很,可說不厲害,他們也不能隻手遮天。可鳳東山不同,他隨著燕輕舟造反,那得罪的是朝廷,是主上,是天下所有的士族門閥,但凡走漏一點點風聲,窩藏重犯,居心叵測的帽子扣到徐佑頭上,他這幾年耗費了無數心力才得來的大好局麵將毀之一旦,再無任何轉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