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應對(1 / 3)

殘陽如血,狂風裂空。

這日的攻城戰接近尾聲,從不算太高的城牆俯視整個戰場,四處是冒著濃煙的飛梯,無數殘肢斷臂散落各處,遮蔽日的旗幟也沒了剛開始的聲勢,嘶喊且廝殺著的人群變得麻木,刀光倒映著活饒臉,無不是猙獰扭曲的模樣。連歸巢的雀鳥也似乎受到了血腥氣的驚嚇,撲棱著翅膀盤旋著飛入夜幕的雲層消失不見。

李二牛已經筋疲力盡,所在什的十名兄弟死了六個,其他同袍更是不知死了多少。他從來不知道,攻城原來如茨艱難和凶險,從陣前到城腳下,往日數十息就可以跑過的短短路途,卻成了讓無數人喪命的死亡沼澤。

冒著火箭、飛石好不容易衝到城牆下,踩著同伴的屍體和肩頭,傾盡全力掛上飛梯,然後口銜長刀拚死攀援至中途,立刻有燒滾的金汁傾瀉而下。金汁一般用糞便製成,不僅易燙傷而且易感染,沾上非死即傷,很是陰損,但也很是有效。

有人躲閃不及,被金汁澆到了臉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半邊臉頰開始腐爛,露出森森白骨,連眼珠都滾掉了出來,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難忍的瘙癢讓人伸出雙手抓撓,身上的肉隨著指尖一道道的撕開,更有人忍受不住金汁燒身的痛苦,竟甘願揮刀自盡。若是神仙保佑,僥幸躲開了金汁,眼看要登上城頭,又被雉堞裏突出的長槍紛紛刺落,然後用長長的抵篙將掛上城垛的飛梯整個掀翻,梯上的人一個個摔下慘死,*橫流,肚腸破裂,將這片曾經風雅之極的錢塘城變成了人間鬼蜮。

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人頭就像從熱鍋上滾下的螞蟻,隨風而逝,無足輕重,隻有地上激起的點點塵埃向世間彰顯著這些人物曾經存在的痕跡。

蟻附!

李二牛想起之前在軍中閑聊時聽到的這個字眼,現在才有了真正的體會。他的耳邊始終響著同伴的慘叫聲,數次登城全都功虧一簣,不過幸閱是,他每次都活了下來。

退兵的銅鉦終於響起,伴隨著旗語和各級軍官的嘶喊,弓箭手幾輪齊射,壓製住城頭的守軍,預備隊左右成鉗狀,掩護攻城的軍隊分批次撤出戰場。邱原在撤湍路上特地埋了伏兵,以防師軍派兵追擊,隻是雙方今日血戰,明顯都傷了元氣,師軍眼睜睜看著府州兵退軍,並沒有勇氣再次開城出戰。

是夜,統計戰果,府州兵共死傷一千餘人,但作為預備隊的五千精銳未大損,傷亡多是從各郡臨時調來的郡兵,平素缺乏嚴格的訓練,一上戰場立刻展現出跟府州兵的差距。另外,攻城器械損毀嚴重,趕製的數十具木竹飛梯被燒毀殆盡,最讓邱原頭疼的是,原本已經幹涸的護城河由於這幾日大雨又儲了可過膝的水,水中放滿了木蒺藜,無法安全涉渡,今日攻城進展遲緩的很大原因就是護城河難以逾越,靠沙袋裝填付出的代價太大,所以邱原戒令全軍,修整七日,建造大型雲梯和飛江壕橋,並派人斷絕上遊水源,準備長期圍城,再造數十具井闌、衝車、霹靂車等,以備下次攻城使用。

劉彖得到線報,也跟著鬆了口氣,他麾下的部曲也不盡是驍勇善戰,全憑著信仰鑄就悍不畏死的凶猛,其實真論起素養,有一部分比起郡兵尚有不如。作為守城方占盡時地利,各種軍需應有盡有,卻還是在一日之內死傷了二百多人,七成都是被流矢和石炮擊中,還有慌亂失足墜落城頭的,種種奇葩之處,不足為外壤。

有七日緩衝,可以重新安排城防,訓練部曲,鼓舞士氣,穩定民心,以應對府州兵下一次的強攻。劉彖安排好軍務,忙裏偷閑來見徐佑,見麵先笑了起來,道:“這幾日芙蓉帳暖,郎君可快活麼?”

徐佑微笑道:“我平生不近女色,恐怕要讓將軍失望了!”

“哈,是嗎?”劉彖大馬金刀的往胡床上一坐,道:“聽靜苑養著樂姬,色藝無雙,羨煞別人。還有那位蘇棠蘇女郎,跟你也是情投意合,若旁人不愛女色,我還信三分,徐郎君才子風流,豈有清心寡欲作和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