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居白屋,葬萬餘(2 / 3)

左彣雖然一時領會不了徐佑話中的深意,但也覺得心弦一動,似乎觸摸到了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那種境界,心悅誠服的道:“郎君一席話,勝過旁人千言萬語。隻是我實在愚鈍,恐怕這一世也未必能做到其中之一!”

徐佑微笑道:“那可未必……”

話間,左彣停下腳步,望著門前掛著的黃白相間的碎頭紙,道:“這是什長李齊的家,當日與殺夭一戰,他是第一個帶著人圍上去的什長,卻被殺夭震碎了全身骨骼……郎君要不要進去看看?”

徐佑點零頭,神色轉為肅穆,正了正衣冠,由左彣去叫門。來應門是一個垂髫孩童,雙眼大而無邪,顯然認得左彣,回頭叫道:“阿母,左伯父來了。”

急快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婦人走了出來,不過十七澳年紀,膚色略有黝黑,但眉目清秀,隻是容顏憔悴,雙眸紅腫如鼓,可想這兩日喪夫之痛,是如何的錐心刺骨!

她身穿斬衰,也就是不縫邊的粗麻喪服,這在“五服”屬於最重的規製,一般是子女為父,妻子為夫才能穿的喪服。走到近前,委身行禮,道:“軍候……”隻了兩個字,言語哽咽,立刻泣不成聲。

從來生離死別,為人心最苦之事,並且這等事又無從勸起,隻有靠自個慢慢熬,熬的過去也就算了,熬不過去,很多人就此銷毀骨立,也都命不久矣。

“李家娘,這是義興世族的郎君,知曉李齊的事,特地過來探看你們的!”左彣知道徐佑不想暴露身份,所以隻是含糊的介紹了一下。

婦人吃了一驚,才知道眼前的人身份貴重,忙跪了下來,雙手貼額伏地,嚇的一動一不敢動。

男女有別,徐佑也不好伸手攙扶,道:“快起來,我們過來吊唁,死者為大,今不用講這些俗禮!”

婦人唯唯諾諾的起身,卻低垂著頭,很是緊張。徐佑知道身份等級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一時也糾正不過來,當下不再糾結於此,邁步往正房中的靈堂走去。

堂中放著一口厚厚的杉木棺柩,棺前右方用竹竿掛著絳色錦帛製成的明旌,上書“皇楚袁氏部曲什長李齊享年二十有一之柩”。徐佑依照習俗做了拜祭,然後走到棺邊,裏麵躺著的屍體雖然經過了沐浴、櫛發,可依然能看到當時身受重擊後的慘狀。他穿著綾羅壽衣,口中含有珠玉,也稱為“飯含”,雙足用燕幾固定,以便穿鞋。一般停屍三日,等待親友拜祭後就蓋棺下葬。

婦人哭謝答禮,左彣讓孩童扶她起身,低聲問道:“家中用度可好?”

“軍候那日送來的三千餘錢,已經所剩無幾,可後日下葬,要用的祭奠之具還沒有備齊……我,我真不知道……”

“府中定還會有恩賞,且需再等幾日!”可再等幾日,誤了葬期,又如何是好?總歸不過四處籌借,有了錢再行歸還,隻是這次戰死的部曲都屬於同一個百人隊,三十餘家,家家悲苦,又找什麼人去籌借?

左彣沉聲道:“別急,有我在,總不會讓李兄弟寒酸下葬!”

徐佑轉過身,望著眼前的婦人稚子,雖然對如此重死者而輕生者的做法不能苟同,卻無法出指責的話來。國人重喪葬之禮,自秦漢開始,厚葬之風盛校而薄葬之風,則是從曹操開始,早在建安十年,“令民不得私仇,禁厚葬,皆一之於法”,就已經明文規定不許厚葬,之後更是身體力行,自己選了埋骨之所,詔令“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規西門豹祠西原上為壽陵,因高為基,不封不樹”,然後又自製了四箱衣服,注明春夏秋冬,不管哪個季節掛了,馬上就可以穿衣裝殮。到了曹丕也效法乃父,提倡薄葬,不封樹,不立寢殿,不造園邑,不通神道,不許陪葬金珥珠玉銅鐵之物,後來害怕子孫違抗自己的意願,詔書裏特別交代“若妄家改變造施,吾為戮屍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臣子為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將不福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