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品色服之製(3 / 3)

陳牧呼吸一窒,半響才怒目而視,道:“徐郎辱人耶?”

“辱你又如何?”徐佑背手而立,朗聲道:“我諒你區區一個三等管事,不僅無品無職,更是不學無術,可知本朝贏品色服’之製?”

“啊?”

徐佑緩步走到陳牧跟前,離他僅僅五尺之距,道:“品色製規定,王侯公卿及三品以上“色用紫”,四品、五品“色用朱”,六品、七品“色用綠”,八品、九品“色用青”,流外官、庶人“色用黃”,部曲、奴婢“色用白”,屠沽、販夫及商人隻可“色用黑”,凡僭越者杖八十,流三千裏。你不過沈使君府中管事,奴仆之輩,服白已經是主上恩典,竟敢僭越穿著朱衣。但此也罷,可“非官不得衣錦”,你不僅衣著錦緞,還是用的上等的班雲錦,“非公卿不得著高冠”,你的身份,頂多佩戴冠而已,卻戴著漆紗高冠,三罪並罰,追究起來,怕是你的使君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這些知識並不是來自於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徐佑前世也算讀史入迷,知道品色製度從先秦兩漢已經開始,隻不過不同的朝代對顏色的規定不一樣,比如黃色,到了唐德宗以後才逐漸演變成皇室的專用色,但朱紫一直屬於高官,黃白一直比較低賤,比如《賣炭翁》裏影黃衣使者白衫兒”的句子,一個是太監,一個是爪牙,都是奴仆級別,而“一介白衣”也常常用來形容平民百姓。所以徐佑臨時捏造的楚國品色製,應該也於事實相差不遠,縱有瑕疵,用來恐嚇陳牧是足夠了。

陳牧被徐佑氣勢所懾,一時不知所謂,支吾道:“規製又……又如何?大家都這樣穿……”

品色製貫穿上下幾千年,但真正被嚴格實行的朝代並不多,尤其像楚國這樣,動蕩了幾十年方才安定下來,對這方麵不太講究,高門大戶上至宗親,下至奴仆,無不衣著錦繡,庶族裏有些豪富之家,也是高冠錦袍,朱紫盈門,誰也沒當回事。

但問題在於,國家法製就是國家法製,沒人管是一回事,真的較起真來是另外一回事,尤其像沈徐兩家,經過那一夜的腥風血雨,已成死敵,鬧將起來,陳牧幾乎可以肯定,自家使君不會為了他這樣的人物授敵以柄。

“是嗎?”徐佑淡淡回頭,道:“秋分,去太守府具狀,告陳牧等人僭越禮製,有不軌之心。”

扣帽子這種大殺器,人人會用,但要看用在誰人手裏,效果可就大不一樣。方才陳牧要抓秋分,理由是煽動百姓鬧事,可實情如何,一查就能查的明白,隻不過是饒思路和見識。但徐佑給他扣的帽子,卻是板上釘釘,真要告到太守府去,別忘了這裏是徐氏的郡望所在,他一個沈氏的家奴,下場可想而知。

“我們走!”陳牧越想越氣,看到地上還在搖尾的鯉魚,一腳上去踩得稀爛,道:“哼,徐佑,你也別得意,主上隻給了你一個月時間養傷,還剩三五,屆時不管你好是不好,都要離開義興,到錢塘去定居,到了那時,我看你一個編戶齊民,還有沒有今日這樣的伶牙俐齒!”

“我的魚,你,你……”秋分望著地上的魚,隻覺得心口都要裂開了似的,紅著眼就要衝上去跟陳牧拚命,徐佑一把拉住她的身子,長袖一揮,冷然道:“不送!”

等陳牧等人灰溜溜的離開,徐佑雙手交疊,俯首長揖,道:“各位鄉親,微之早年少不更事,於郡中橫行無忌,滋擾相鄰,今日思之,愧不當初。這些時日又得眾芳鄰傾囊相助,資以米食,微之沒齒難忘,但有來日,定當湧泉以報!”

圍著的一眾熱,不分男女老幼,同時俯首為禮,然後目送徐佑轉身離開,破敗的柴門緩緩合攏。人群中站著一個男子,麵目黝黑,滿是風霜之色,隻是眼眸微抬,霎時光華大作,輕輕低語了一聲:

“他日複徐氏、滅沈族者,必此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