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鹿會無驚無險的回到了楚軍大營,算算來去的用時,差不多正好一個時辰。冬至帶著他來到節帳,徐佑召集眾將,由成鹿會詳細稟告了此番查探到的軍情。
結果他一開口,內容之詳盡,涉及之廣泛,推進之深入,都堪稱諜報人員的教科書!
譚卓誇道:“有勇有謀,臨危不亂,冬至司主,你們秘府這次可立了大功!”
曹擎聽得匪夷所思,就這麼冒充敵將混進去,還抽了敵人幾鞭子,然後囫圇整的回來了?出於老成持重的考慮,問道:“你可有憑據嗎?”
檀孝祖皺眉道:“曹將軍,秘府行事向來嚴謹,這點,我是敢作保的!”他其實是為了曹擎好,怕他言語不慎,得罪了秘府,畢竟人家舍生忘死深入敵營,你卻在這裏質疑真假,實在說不過去。詹文君又遠在金陵,冬至手裏的權力大的驚人,惹惱了這位司主,後患無窮。
冬至笑道:“曹將軍問的是!成鹿會,你的憑據呢?”
成鹿會獻上一物,道:“這是從尉遲信的大帳裏偷來的玉杯,足可為憑!”
鑒定古玩意是庾騰這樣的世家子的專長,他接過來瞧了瞧,笑道:“是好東西,溫潤生光,菁華內斂,應該整日放在手裏把玩,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尉遲信的……”
其實大家都已經相信了,在這個玉石比黃金還奇缺的時代,能夠擁有這樣精美的玉杯,除了尉遲信這樣的鮮卑貴戚和統軍大將,還能有誰?
“去把樓祛疾請來!”
徐佑對秘府和冬至的工作自然是百分百的支持和信任,但是有人提出來疑問,還是徹底搞清楚的好。
樓祛疾被俘後享受了很好的戰俘待遇,沒被拷打,也沒被虐待,徐佑吃什麼喝什麼,他就吃什麼喝什麼,有時候想念故鄉的味道,還得讓廚子給他整點北魏的土特色。
唯一可能不太舒服的是,他的位置必須跟著徐佑移動,這大半年從豫州到洛州再到關中,然後再回到洛州,顛簸千裏,飄忽不定。
接過玉杯,隻看一眼,樓祛疾道:“這是尉遲信的寶貝,當年他大敗元興叛軍,主上高興,特意賞他的,據說是曹植在洛水畔作洛神賦時用來飲過酒,整日介的吹噓,如廁都舍不得放下來……”
古玩這行水深,原來從這時候就開始流行講故事了,連皇帝都不能免俗。徐佑笑了笑,道:“既然確認了情報無誤,大家議議,該如何破敵?”
樓祛疾很懂事,低頭想要離開,徐佑叫住了他,道:“樓兄留下吧,也幫忙出出主意。”
樓祛疾沒有拒絕的勇氣,屁股挨著椅子,坐在徐佑左側的上首,打定主意絕不發一言。
彌婆觸最是善守,精通古往今來各種樣式的營圖,率先說道:“以秘府探明的營圖來看,安營的手法極為高超,以乾定天門,以坤定人門,以巽定地戶,以艮定鬼路,開四仲,闔四維,築成太白陣。此陣主殺伐,變幻無端,太白星出而天下秋,草木凋零,正如軍威所向,誰能抗衡?”
檀孝祖若有所思,道:“彌將軍的意思,魏軍非是為死守,而是故意誘我來攻!”
彌婆觸謙卑的道:“節下不敢妄言,但以營圖觀之,八門之內,鋒芒四濺,這樣的銳氣含而不吐,該是做好了應對我軍強攻的準備……”
譚卓撫須道:“尉遲信和李衝兵少,當守營為上,但他們皆率騎兵,又不甘坐困死守一隅,所謂進攻是最好的防守,以太白陣結營,攻守兼備,彌將軍的推斷合乎常理。”
左彣接過話道:“敵情已經明朗,魏軍的蘆莊大營共有七千到八千的兵力,營內布置也都搞清楚了,隻是元沐蘭的主力到了中牟,隨時可往蘆莊支援接應。大將軍,時不我待,哪怕強攻,也要不惜一切代價,盡早拿下蘆莊為好。”
何濡和其他將領也都是相同的意見,兩軍對壘,歸根結底還是要比拚實力,對方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輕易不會中計,那隻有刀兵相見,用實力來決定勝負!
徐佑從諫如流,旋即升高台,宣諭全軍,他緩緩拔刀,午後的昏光從背後投射出長長的影子,英俊如斧刻的側臉在光與影的閃爍裏透著不可言狀的獨特魅力,堅毅、沉穩又清越的嗓音仿佛神聖的造物主在耳邊道;“主上授我節杖,統禦中外,有進死之榮,無退生之辱,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軍無二令,將無二言,惟願諸君銳鐵石之心,凜風霜之氣,此戰,有我無敵,大楚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