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笑道:“冬至正在審問……不急,一日問不出,那就十日,十日問不出,那就百日,再硬的骨頭也怕熬磨,他撐不住的!”
《羅織經》裏有句名言“死之能受,痛之難忍,刑人取其不堪,士不耐辱,人患株親,罰人伐其不甘”,意思是很多人可以坦然麵對死亡,但疼痛的折磨卻實在難以忍耐,刑訊要主攻他們的弱點,讀書人不願受辱,普通人則畏懼株連親族,懲罰人就要懲罰他們不情願的地方。
這是千古以來刑訊的至高法則,不僅祝元英撐不住,就是徐佑落到了這步田地,隻求速死,何敢奢望保守秘密?
“你心裏有數就好!”朱智暗暗鬆了口氣,知道姚晉和祝元英這事算是暫時過去了,道:“七郎還有別的想問的嗎?”
“四叔可有破長安之計?”
“破長安,其實易如反掌!”
“哦?”徐佑上身前傾,露出喜色,道:“四叔請說!”
“自姚吉登基,不過一年,奢靡無度,大興土木,濫征徭役,民間早已怨聲載道。現在長安城內就有將近二十萬役夫沒日沒夜的伐木采石,為姚吉營造新的金雀殿,這些役夫裏有我事先安插的五十名死士,經過這大半年的發展,他們可以掌控的力量大概增加到千餘人,要是衝鋒陷陣,這千餘人毫無用處,可要是在長安城內煽風點火,引發騷亂,堪比數萬雄兵。”
不愧是小諸葛,果然思慮長遠,徐佑讚道:“大善!外有盧水胡,內有死士,姚吉的金雀天子夢也做到盡頭了!”
四日後的深夜,從西北安定郡方向掀起塵煙滾滾,沮渠烏孤率兩萬騎兵趕到長安,這是盧水胡幾乎全部可戰之兵,算得上傾巢而出。他來不及解甲,入宮求見姚吉,宦者駱訓親至宮門,迎他到偏殿等候,賠著笑道:“張掖公稍待,主上勞累兩日未曾安枕,這才剛剛睡下,奴婢已讓人去請……”
沮渠烏孤欠著身子,毫無桀驁之色,手裏不動聲色的遞過去一個小小的錦袋,道:“實在是臣下的不是,此番救駕來遲,再不敢延誤,故而深夜入宮覲見,既不合規製,又驚擾了主上,死罪死罪!”
駱訓接了過來,隨手顛了顛,聽裏麵發出嘩啦的聲音,打開袋口,摸出一枚圓形的金幣,正麵印著拜占庭帝國新皇帝的頭像,橙黃透亮,端的是好貨色,應該是最近剛從安息國那些商人手裏淘換來的。黃金自西漢末突然大幅度減少,價值自然節節攀升,西漢時一斤黃金才值一萬錢,到了魏晉,一斤黃金值十萬錢,飆升了十倍。而在此時的涼國,一斤黃金更是高達十五萬錢左右,關鍵是有錢未必買得到,真正的有價無市,屬於皇族貴戚們收藏的稀罕物。
沮渠烏孤送的袋子,粗估有兩斤,這可是難得的大手筆,駱訓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道:“張掖公這種時候能帶兵勤王,忠昭日月,主上豈會怪罪?”
“是是,還要仰仗大長秋多多美言……”
“好說!”
城外的楚軍大營綿延數裏,姚吉如何睡得著,他正和溫子攸在太極殿裏密議,聽聞沮渠烏孤到了,疑心頓時大起,道:“我沒有下詔讓張掖公勤王,他為何擅自領兵來京?”
說到底姚吉對盧水胡不放心,畢竟姚晉前車之鑒,沮渠烏孤反複無常,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安定郡,守住通往河西走廊的門戶為好。若長安戰事不利,至少還可走安定郡撤回涼州、雍州和河州等地,據險休養生息,以圖將來。
溫子攸道:“陛下莫要憂慮,沮渠烏孤應該沒有異心,要不然怎會孤身一人入宮求見?這是把性命托付陛下……”
“這倒也是!”姚吉心緒略安,道:“那,我見是不見?”
“自然要見!”溫子攸道:“我觀楚軍的動靜,要麼明日,要麼後日,就會大肆攻城,盧水胡驍勇善戰,手裏多了這兩萬精銳,我軍和楚軍的兵力差距進一步縮小,勝算可再添三成,所以主上不僅要見,還要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