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雲動(2 / 3)

朱智的臉龐被伸出的竹葉遮擋了半邊,光線的斑駁映襯在鼻梁和眉梢之間,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蕭瑟,道:“我輩蠅營狗苟,浮沉濁世,將來身死而燈滅,與這天地間的道越行越遠。寧玄古自淤泥中濯而不妖,麵對孫冠這樣的人,還能夠堅持己見,力圖走一條有別於曆任天師的不同的道,這點實屬難得,我不能不服!”

“要是這麼說,匡廬山給了他,真倒是此山揚名於後世的莫大機緣!”祝元英笑道:“那可比費氏用來沽名釣譽好得太多。”

幾乎同時,遠在西涼的河東郡也是暗流湧動,大將軍兼渭州刺史姚吉親領西涼大馬十萬騎逼近北魏的河內郡。河內郡的戍主長孫襄大駭,急報平城,接到敵情的北魏皇帝元瑜立刻召集群臣商議,大殿內站著數十人,八大人官、六部大人、三十六曹的諸令、諸尚書以及諸多常侍、中散官等齊齊在列。

首先發言的是永康縣公、太尉長孫狄,他是元瑜的心腹,尤善理政,並且十分痛恨漢人,冷哼道:“姚琰找死!有長孫襄鎮守河內郡,又有軹關天險,就是百萬軍也堅若磐石。主上可再令晉州刺史侯敬率兵支援,不出旬月,臣擔保必破涼軍大馬。”

尚書左仆射、南平公奚斤反駁道:“西涼五十年未有戰事,糧草充足,兵力強盛,西涼大馬號稱具裝無敵,哪裏像太尉說的那麼容易?兵者,國之大事,長孫襄誌大才疏,哪裏是姚吉的對手?太尉為了自家子侄揚名,竟敢蠱惑聖聽,貽誤戎機,該當何罪?”

長孫狄並不著惱,奚斤和他向來不睦,站出來駁斥實屬正常,道:“長孫襄戍守河內郡,是主上欽點的鎮將,他能察敵於先,速稟於後,堪稱盡忠職守,是否是我長孫氏的子侄,又有什麼關係?奚尚書若懼西涼大馬,在這金殿之內大放厥詞,實則無一策應對,貽誤戎機者到底是誰,主上心中自有公論。”

奚斤冷冷道:“臣以為,當務之急,嚴令長孫襄避敵鋒芒,閉關堅守,必要時可以放棄軹關和沁水,隻要守住郡治野王城,誘敵深入,再調兵圍而殲之,則大勝可期。”

陸狄嗤之以鼻,道:“懼敵、避戰、潰逃,置兩縣百姓於不顧,還自以為得計,真是可笑之極!尚書大人可知那軹關為太行八陘第一陘,兩山夾峙,尺徑獨行,號稱封門天險,我大魏在此屯兵,依仗地勢之利,困住姚涼五十年無法東進寸許,你說丟就丟,何以對祖宗,何以對陛下,何以對臣民?”

“你!”

西涼在四國中最為弱勢,信奉的是積極防禦的被動國策,從不敢挑釁生事,每年都要給柔然和魏國進獻大量的美女和錢帛,皇室聯姻更是多年沒有斷絕。所以長孫狄口中的軹關早已荒廢,年久失修,工事破敗,僅有的幾十個守卒無不老弱,如果姚吉率大軍進攻,一個衝鋒就能破關而出。

奚斤的言辭不比長孫狄犀利,但他自有羽翼為助,轉頭望向崔伯餘,道:“臨淵,你怎麼說?”

崔伯餘,字臨淵,因出生在二月,故小字叫桃月。北魏司空崔玄的長子,母親出自範陽盧氏,連姻皆士族。自幼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於經義、玄象、百家無不通曉,時人稱之為獨步。除此之外,尤為津津樂道的是,崔伯餘的容貌織妍潔白,如美婦人,常以漢初三傑之一張良自比,因為其性情敏達,長於謀斷,所以又被稱為小張良。

不過,此時的小張良還隻是魏主元瑜比較賞識的寵臣之一,愛他的書法和玄象術,時常召入宮中詢問天象、讖言和吉凶,但漢人在魏廷舉步維艱,地位不高,以崔伯餘的才幹現在也僅僅混到左光祿大夫的官位,並且這隻是加銜,沒有實職,遠遠稱不上國之重臣。

奚斤的小兒子娶得範陽盧氏的女郎,論起關係來和崔伯餘算是表親。在北魏朝堂之中,鮮卑族古老的部落族群結構仍舊占據著主要地位,哪怕崔伯餘無意和奚斤成為盟友,他的出身也讓他別無選擇,否則的話,兩頭不討好,政治上將毫無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