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追上我了……”
“嘻嘻,笨死了,怎麼又摔倒了?”
“啊?疼不疼?阿姊給你吹口仙氣,眨眨眼就好了……”
阿姊?
是阿姊嗎?
左丘守白突兀的前衝兩步,似乎想要縱身飛到岸邊,卻又瞬間停滯。滔滔江水,並不能阻止修為不低的他,可背負著多重身份,經曆了多少殘忍的折磨,才有了在這盤棋局裏行走的資格,稍有不慎,他這顆小棋子會輕易的被毀滅。
左丘司錦,以前是臨川王的屬臣,現在是臨川王的義妹!
沒人知道他和左丘家的那段過往,也不會因為姓氏聯想到對方,這樣兩不相見,既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左丘司錦。
他強忍著內心深處無可壓抑的悸動,目光最後一次貪婪的掠過左丘司錦的臉龐,將她的眉眼、她的鬢角、她的裙裾牢牢的記在心裏。
然後,平靜的離開!
舟船遠去,左丘司錦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麵。
碼頭的隱蔽處,徐佑看著顏婉禮送的那個男子,忽然笑了起來,道:“清明,還記得你在晉陵城扮作秋分刺殺我的那次嗎?”
清明笑道:“郎君是要秋後算賬嗎?我可不會認,要算賬請找暗夭!”
徐佑翻了個白眼,道:“不找你算賬,隻是覺得世事奇妙,我們每個人都被一條無法看到的線牽引著,看似漫無目的的向著無數個可能性去爬行,可結果還是在同樣的終點遇到。”
“我不懂!”
“若你知道左丘守白是誰,就懂了……”
清明奇道:“郎君認得他?”
徐佑的眼神頗為玩味,道:“他是袁階身邊伺候筆墨的書童,名叫棲墨,據說是袁青杞在外遊玩時偶然遇到的流民兒。”
“嗯?袁青杞的人?怎麼成了衡陽王的郎中令?”
“所以說,袁大祭酒,當真好手段!”
徐佑並不知道當初發生在袁府的事,也不知道棲墨故意接近衡陽王,為此被袁青杞逐出了天師道,所以還以為是袁青杞安排進衡陽王府的暗樁。
諸事已定,徐佑和安休若辭行,安休若知道時間寶貴,也不留他,說了許多讚美的話,顯然對徐佑大為欣賞,末了沉吟了片刻,道:“微之,你離開之前,可否再為我獻一策?”
“請殿下之指教!”
“若那逆賊整頓好中軍,直接撕破盟約,先發製人,我該如何?”
截止目前,各方其實都沒有準備好,揚州方麵還在征兵練兵屯糧,江州方麵連後院都沒有穩固,至於荊州,多達三萬軍馬尚在武陵等地平定和震懾蠻族,不管是統一三軍思想,還是軍械糧草船隻的籌集,都需要大量的時間。
可現在很明顯的是,有司隸府蕭氏和武力強宗沈氏的協助,安休明很可能成為最早整合完畢的一方,那時候主動權就會握在他的手裏,進可攻退可守,轉圜的餘地很大。
徐佑斬釘截鐵的道:“殿下放心,我離開潯陽時,朱刺史曾說他有良策可拖延逆賊掌控金陵的腳步,給我們足夠的時間去安排布置。”
安休若沉吟道:“朱刺史號稱小諸葛,微之覺得可靠嗎?”他和朱智不怎麼打交道,雖然名聲在外,可也怕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所以更偏重聽徐佑的意見。
“若說天下還有一人,能夠算無遺策,決勝千裏,竊以為,非朱刺史莫屬!”
顏婉陰森森道:“徐郎君未免太高估朱刺史了……”
徐佑默不作聲。
安休若這時露出幾分雄主的氣度,道:“好,既然微之這麼推崇,我自然沒有不信的道理。願此去鵬程,你我金陵再會!”
徐佑跪伏於地,道:“惟願我主令大楚之德,光於唐虞;明公盛勳,超於桓文。然後臨滄州而謝支伯,登箕山以揖許由,豈不盛乎?”
這聲“我主”叫的安休若通體舒泰,親手扶起徐佑,撫其肩,道:“若有日太極殿稱尊,殿前必有君位!”
徐佑心如止水,臉上卻狂喜不止,俯首再拜,道:“謝主隆恩!”
顏婉傲然側立,對徐佑的人品大為不齒,這般輕浮草率,擅自以人主稱頌,既不合規,也諂媚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