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醒敗類(2)(1 / 3)

單氏與宜男並不知怫像被人偷換去,隻顧燒香禮拜,宜男便禱求心事,單氏卻祈保丈夫病體。誰想思複身子恰才好些,又撞出兩件煩惱的事來,重複增玻你道為何?原來思複平昔極是勢利,有兩副衣妝、兩副麵孔:見窮親戚,便穿了舊衣,攢眉皺目,對他愁窮;見富貴客,便換了好衣,脅肩諂笑,奔走奉承。他有個嫡堂兄弟畢思恒,乃亡叔畢應雨之子,為人本分,開個生藥鋪,隻是本少利微,思複卻並不肯假借分毫。那紀望洪的丈人陳仁甫,就是思複的母舅,家貧無子,隻生一女,又嫁女婿不著,自養在家,思複也並不肯看顧他。隻去趨奉本城一個顯宦呼延仰。那呼延仰官為太尉,給假在家,思複拜在他門下,認為幹兒,饋送甚豐,門上都貼著呼延府裏的報單。

三年前有個秀才畢東厘,向與畢思恒相知,因特寫個宗弟帖兒,到思複家裏來拜望。思複道是窮秀才,與他纏不得的,竟璧還原帖,寫個眷侍教生的名帖答了他。畢東厘好生不悅。不想今年應試中了進士,歸家候眩恰值呼延仰被人劾奏,說他私鑄銅錢,奉旨著該地方官察報。思複恐累及了他,忙把門上所貼呼延府裏的報單都揭落了。瞞著兄弟畢思恒,私去拜見畢東厘,要認了族兄,求他庇護。畢東厘想起前情,再三作難。思複送銀二百兩,方買得一張新進士的報單,貼在門上。不隔幾時,呼延仰鑄錢一事,已得彌縫無恙。畢東厘卻被人劾奏,說試官與他有親,徇私中式,奉旨著該部查勘。東厘要到部裏去打點,缺少些使費,特央人到思複處告借百金。思複分毫不與,說道:“我前日已有二百金在他處,如今叫他除了一百兩,隻先還我一百兩罷。”東厘大怒,遂與思複絕交。又過幾時,東厘查勘無恙,依然是個新進士。本府新到任的僉判卞芳胤,正是東厘的同年。

思複卻為遣吉福出去討債,逼死了一個病人,被他家將人命事告在僉判台下。思複病體初痊,恐屍親到家囉唕,隻得權避於畢思恒家中,就央思恒致意東厘,求他去卞公處說分上。

東厘記著前恨,詐銀五百兩,方才替他完事。

思複受了這場氣,悶悶而歸,正沒好心緒,又值尼姑五空來向他討銀子。原來五空當初曾將銀百兩,托付思複盤利,今見他為了官司,恐銀子耗費了,後來沒處討,故特來取索。思複焦躁道:“哪見得我就還不起了,卻這般著急?出家人要緊銀子做什?況姑娘的銀子,侄兒也拿得的。我今竟賴了不還,卻待怎麼?”五空聽說,嚷將起來道:“你怎說這般欺心的話?

姑娘的銀子好賴,出家人的銀子,倒沒得到你賴哩!”當下嚷鬧了一回,單氏再三勸開。五空暗想:“我當初不把銀子借與窮侄思恒,特把來付與富侄思複。隻道萬無一失,誰知今日富的倒這般欺心,卻不反被思恒非笑麼?”心中十分憤怒。她平日也常到呼延府裏走動的,因把這話告訴了太尉的小夫人,方待要央她府裏的人去討。恰好思複又犯了一件事,正落在呼延太尉手裏:時值秋盡冬初,思複到莊上養病,就便收租,有個頑佃叫做陶良,積欠租米不還,思複把他鎖在莊裏。哪知陶良的妻子卻與吉福有私,吉福竟私開了鎖,放走陶良,倒叫他妻子來莊裏討人;又指引她去投了呼延太尉。呼延仰正因前日有事之際,思複便撇卻了幹爺,心甚不樂。今日思複為了事,他便乘機包攬,也索要五百金,方保無虞。思複隻得變賣些產業,湊得五百兩奉送。又被太尉於中除去一百兩,還了五空,隻算收得四百兩。思複沒奈何,隻得把莊房也典了,再湊百金,送與太尉,方才罷休。思複氣得發昏,扶病歸家,又跌了一跤,中了風,成了個癱瘓之疾,臥床不起。可憐一個財主,弄得貧病交並。

當初向親戚愁窮,今番卻真個窮了。有詩為證:貧者言貧為求援,富者言貧為拒人。

一是真兮一是假,誰知弄假卻成真。

思複臥病了四五個月,不覺又是來年季春時候,宜男方產下一個孩兒。自舊歲二月中受胎,至是年三月中生育,算來此孕果然是十二個月方產的了。單氏不知就裏,隻道她舊年五月中進門,至今生產恰好十月滿足,好生歡喜。對丈夫道:“這是我家的子息無疑了。”思複在枕上搖頭道:“這不是我生的。

我自從納妾之夜,便患病起來,一向並未和她沾身。這孩子與我一些相幹也沒有。”單氏低言道:“你今抱此不起之疾,眼見得不能夠養兒子的。你看如今周朝皇帝,也是姓柴的頂受姓郭的基業,何況我庶民之家,便將差就錯,亦有何礙?”思複沉吟道:“且再商量。”又過了月餘,為家中少銀用度,隻得將這尊銅佛去熔化,指望取出金子來用。不想熔將起來竟是純銅,全無半點金子在內。思複驚訝,喚過宜男來問時,宜男道:“我當初親見舊主人將黃金數兩放入裏邊鑄就的,如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