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初拜見長公主。”雲之初疏離而有禮的向上座女子微微欠身,隨後由侍女引著,安靜的退到一邊坐下。
室內重簾微卷,淺金色的帳簾上垂下長長的玉色流蘇,其上繡著銀色飛鳳,那尾羽纖長華麗,以明黃,深紅,淡青,淺藍,明紫等七色彩線繡成,邊緣染著淡粉色的漫天霞雲,而鳳眼鑲著一顆黑曜石,燭火一照,光華流轉栩栩如生。這繡工精美細膩,針法千變萬化,是燕國皇室尊一品公主都很難拿到的貢品,現在被端容長公主隨隨便便的拿出來做為普通帳簾使用,足見先帝有多寵愛他這個女兒。
雲之初微微的笑了笑,抿了口杯中清茶,耐心等著。
一旁有侍兒輕移蓮步,在室中的銅獸首香爐上點上一柱檀香,頓時一股沉靜而雍容的香氣彌漫開來,隻聽簾後有窸窣聲響,似乎是裙角拂過金磚地麵的聲音。那簾後的窈窕身影越來越近,雲之初收斂目光,再抬首時,上座已有女子緩緩坐下。
她的目光淡淡滑過——坐上的女子端莊尊貴而儀態萬方,一身金紅繡大朵嬌豔牡丹的華麗衣裙,裙裾邊滾著金線綴著深紅鮫紗,蓮步姍姍間拖曳如一朵盛開的華貴牡丹。而烏黑雲鬢間插著一支禦賜的飛鳳銜珠步搖,垂下漫長的深紅流蘇,其上綴著拇指大的南紅,盈盈在耳邊晃蕩。雲之初細細瞧著她,隻覺故人未變,臉還是那張臉,明豔依舊,奢華依舊,不過那眼角眉梢的神情卻變了,少了幾分昔日記憶裏的淩厲狠戾,卻多了幾分精心護持的假意溫柔。雲之初笑了笑,垂下長睫遮住眼裏一閃而逝的嘲諷,她清聲道:“之初自三歲拜師後與大夫人一別久矣,不想今日拜見,頓覺大夫人端莊尊貴,風采不減一如當年。女兒不肖,十二年來未曾侍奉在夫人左右,於心有愧,特來向大夫人請罪。”
“初兒請起,自家人哪來這麼多禮數,你雖非本宮嫡女,卻與本宮情勝母女。一別多年,本宮也常常思念著你,想起你小的時候,愛穿一身粉黃衣裙,紮著兩個小髻,白白嫩嫩玉雪可愛,如一個小仙童似的惹人憐。沒想到現在你長大了,出落成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了,真是歲月如流水,轉眼間,本宮也老了。”說罷她歎了口氣,轉頭仔細端詳著她。“你看看自己這模樣,真是像極了姐姐當年,眉彎如月,清雅如蓮。不過,”她輕輕蹙眉,話鋒一轉:“初兒,你貴為燕國郡主,穿的衣裙也太素淨了些,要不本宮明兒給你定做一套?”
“謝大夫人好意,隻是母親喜愛素雅,她生前常常教導我,說女子要學會勤儉持家,大夫人心意之初已領,但之初不敢違背母親之願,願大夫人見諒。”雲之初委婉而堅決的推辭道。她在心中微微冷笑,情勝母女?端容長公主曾在她三歲那天生辰宴上暗中下毒,害的她高燒三日不退差點丟掉小命,她自己還記得吧?一口一個本宮,還有什麼庶女嫡女分的涇渭分明,直指著她的母親寧氏,前忠義王妃已死,現在的王府由她把持,父王不寵愛她,她就等於無父無母,雖明麵上是個嫡出大小姐,現在卻隻能仰人鼻息生活,地位不過比王府中的庶出之女強一點罷了。至於那句日夜思念,雲之初深以為這句話還未說完,憑她曾經對她的了解,端容長公主的心裏話應是日夜思念著怎樣殺了她吧?想到這裏,她低垂的長睫下閃過一絲冷冷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