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偶遇(1 / 3)

一陣尖銳的“哨子”聲把寒風從睡夢中叫醒,隻見他從“解放牌”卡車駕駛室的坐墊上翻身坐起,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感到辣痛的眼睛,伸了伸因睡姿錯誤而被身子壓麻了的胳膊,習慣性地把臉貼近擋風玻璃看了看,然而什麼都看不見,於是抓住車門把,將車門往外推開,身子麻利地跳下駕駛室。

車外白蒙蒙一片,20米外看不見人影。“這山溝裏的霧氣怎麼這麼大!”寒風嘟噥了一句,繼而叫道:“勤務員!”

“到!”勤務員石平從卡車後麵跑過來,站到了寒風麵前,問道:“連長,有亊嗎?”

“告訴炊事班,早飯要是做好了,馬上開飯。通知一排長,車隊一小時後出發!”

“是!”

寒風帶領的三十多台教練車幾天前離開連隊駐地,到憑祥火車站倉庫裝貨,其中大部份車輛裝載的是裁切好了的鬆木塊,餘下的車輛裝載大米、麵粉和油鹽醬醋。車隊到達友誼關時,天色已晚,寒風率領車隊連夜過關,一路上晝伏夜行,避開了美軍飛機的轟炸,於昨天晚上九點到達這條山溝裏。

這裏三麵環山,隻有一條沿溪開出的沙土路通往山外,要是沒有人帶路,根本無法進入這座大山,也根本不會知道在這座大山裏竟然還潛藏著這麼一支部隊!

這是一支工程部隊,他們在這裏開山鑿洞,修建彈藥庫。他們的工程所需物資以及生活所需物資全靠從國內運來,其運輸量之大可想而知。

吃早歺時,連裏的一名學員看到工程部隊一位換崗的哨兵從麵前走過,就邊啃著饅頭邊問道:“哎,老鄉,我覺得奇怪想問一下。”

哨兵像是個性格外向人,見問便停了下來,微笑著說:“有什麼奇怪,你說吧。”

“我注意看了一下,你們營房背後的山上到處都是幹柴,為什麼不派人撿來燒水做飯,偏要我們從幾百公裏遠的國內用汽車拉來,是不是你們太懶了?從大老遠的地方把柴火拉來,是不是太浪費了,那得要多少人力物力啊!”

哨兵一聽樂了,說:“你是第一次出關吧?”

“嗯。”

“這就難怪了,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們不是懶,我們也想在營房背後的山上砍柴燒,誰願意你們從幾百公裏的國內辛辛苦苦地把柴火運來呢?我們不想,可沒辦法,上頭有令,給我們下了死命令:營房後麵的幹柴一根都不能撿來燒!我們部隊鐵的紀律是:不拿越南人民的一針一線!不損害越南人民的一草一木!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學員回答說。“就是想不通,還有點那個——”

“那個什麼呀,這是我們中國軍隊的本色!”哨兵說完就走了。

見怪不怪。等到這名學員在以後的日子裏,多出幾次關,多到幾次駐紮越南的部隊後,也就不會覺得奇怪了。其實,從一九六五年六月我國第一支援越抗美部隊出關時起,就開始執行這樣的紀律了!

早飯後,寒風的車隊離開山溝一路返回。才走出不遠,在一片茂密的樹林裏,他們又紮營了。這是寒風的命令,他不想白天冒險在公路上行駛,他不想與美軍的轟炸機遭遇。就在寒風命令車隊紮營時,一輛軍用吉普車在他的麵前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一位漂亮的女兵,令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剛才還一臉嚴肅的麵容立刻放鬆了下來,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你是寒連長吧?”女兵滿臉燦爛,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來,“我叫梅雨,軍報記者。”

寒風忙不迭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才把手伸出,與梅雨伸過來的雪一樣潔白、滑嫩的小手輕輕地握了握,生怕稍一用力,會把小手握碎了似的,同時嘴裏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找我有亊嗎?”

“是這樣:我從施工現場采訪出來,聽說你們的車隊返國,我也正好要到你們團采訪,於是就叫了司機,開著吉普車追趕,還好,給趕上了。”梅雨高興地說。

“那又怎麼樣,需要我幫忙嗎?”

“也不用幫多大的忙,你隻要把我安排到你們的車上就行。”

“這——”

“令你為難嗎?”

“有點。”

“你們不是還有好些車沒有裝貨嗎?我坐到車廂上就行。”

“那怎麼行,我怎麼能把一個大記者安排到車廂上坐?而且你還是個女的!這樣一來,你回去後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不把我寒風罵個狗血淋頭才怪呢!”

“如果怕罵,那你就把我安排到駕駛室好了,我正巴不得呢!”

“行,就這麼辦!”寒風被梅雨這麼一說,反而果斷多了,叫道:“勤務員!”

“到!”石平急忙跑過來。

“叫一排長把我車上的那幾個學員安排到別的車上去,你來開車。”

“是!”

傍晚時分,灰蒙蒙的霧氣又漂浮了起來。晚飯後,車隊又上路了。寒風跟一排長馮夢龍調換了位置,寒風在前車壓陣,馮夢龍在尾車斷後。由於霧大,寒風一再提醒石平穩住車速,他不是擔心學員跟不上,他對學員的駕駛技術很放心,他相信本期學員個個都能“單放”,能夠駕車單獨執行援越抗美的運輸任務,他隻覺得車隊行駛,還是小心謹慎為好。同時,他還不時提醒石平,駕車時既要眼觀六路,也要耳聽八方,尤其是頭頂,一旦覺察到美軍飛機的轟鳴聲,要立刻駛離公路找地方隱藏。

看著車窗外灰蒙蒙的霧氣,梅雨突然問道:“寒連長,像這樣的大霧天,美軍的飛機不會出動吧?”

“難說。”寒風說。“我們這裏是霧天,可南邊美軍的基地和候在北部灣海麵上的航空母艦不一定是霧天。美軍的飛機才不管什麼雨天霧天呢,一有任務就出動,飛到越南北部,拋下炸彈就走。我以前在運輸連隊當連長時就在雨天和霧天裏遭遇過美軍飛機的轟炸,好在我命大,要不早就‘光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