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第一學期總是有太多東西要去適應,比如要習慣一窩人兒在一個大澡堂裏洗澡,碰上人多的時候要臉不紅心不跳地端著盆兒站在那裏看別人洗澡或者被別人看著洗完澡;再比如學會了每天要趁適當的時機去食堂,免得兒去晚了沒有飯菜、去早了還沒有開門兒、去得不晚不早啊就要受苦排上長龍之隊兒;再再比如要懂得時常活躍在大學的各大論壇之上兒,這樣你才能有各種話題和各路人馬說長道短、說三道四,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要時刻抱著一顆謙卑的心兒去建立自己的朋友圈。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總結的,每晚聽上豬仔來上那麼一段帶有京腔的脫口秀,也耳濡目染不少。
大一第一學期的期末,在班長大人的英明領導下我們舉行了一個聖誕派對,對於歡慶洋人節日這一事,豬仔總是會在自己的脫口秀裏說“中國人就愛湊熱鬧兒,什麼樣兒新鮮就模仿來,然後冠上‘中國主義特色’,就有了融合一說。”也確實如此,派對上沒有火雞,沒有聖誕樹,但有互換禮物的環節,班長大人還讓我們每人在一張紙條上寫上心願,然後放在禮物盒內,互換禮物的兩人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幫對方實現紙條上的心願。我的心願是“幫我盡快找個男人!”,把紙條放在禮物盒內交給班長大人,待班長大人收集完所有禮物後在給它們編上編號,我抽中的編號是25,祖昊的禮物,拆開一看竟是panda君的玩偶服,而祖昊的心願紙上寫的是“每半月給我買一本《時尚先鋒》”,還好當時我沒喝水,要不然早就被水嗆得命喪當場了,祖昊,若我沒有記錯這上一期的《時尚先鋒》,eve就是身穿panda君的玩偶服拍了幾張居家照吧!難不成你愛慕eve?每半月一本《時尚先鋒》,一本雜誌可要20人民幣呢!這叫我們以後怎麼再愉快地玩耍呢?黑土抽中的是30號,許相公的禮物,拆開一看是支hohner牌的口琴,大小姐果然出手闊綽,抽出她的願望紙,黑土旁邊的祖昊便大聲讀了出來“讓池墨和雲蘇在一起!在一起!”一下子,整個派對現場都異常安靜,我睜睜地看著黑土皺著眉凝著我,我想我明白了之前籃球課時他總是不愛搭理我的原因了。一陣寂靜中想起一個弱弱的男音說著“我抽到了雲蘇的願望紙,寫幫她盡快找個男人。”而後就是一陣歡呼鼓掌吹口哨,50多個人同時邊鼓掌邊喊著“在一起!在一起!”,而我的眼眶則因為先前那份了然紅了起來,“我最討厭黑土了!”一聲大喊之後,我便在50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擦著淚、拎著包跑出了派對包間。
獨自一人走在街上,y城很應景地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看著街上來來往往不少都是情侶,在心中暗暗鄙視那些把每個節日都過得像情人節一樣的情侶後又是一陣失落和自嘲,好好的派對被我一鬧,大家的情緒一定也被破壞了,原本熱鬧的聖誕之夜現在隻好與路燈為伴了。我的心裏正如此想著,聽到一聲教堂的鍾聲,聞聲望去原來離派對包間不遠處有一教堂,聖誕夜教堂裏都會有表演,為了安撫一下自己,也出於好奇,便隨著人流一起進入了教堂。
剛尋到一個空位,就聽到再熟悉不過的黑土的聲音“我可以坐這嗎?”還沒等我回答,他便脫了外套坐下了,手裏還拿著我的一件呢絨大衣“你剛才突然離席連衣服都忘記拿了。”
接過大衣的我一時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腦袋死機了半餉才僵硬地說了句“謝謝。”之後的我倆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聽著牧師念的讚美詩和樂隊們唱的讚歌,跟著牧師念禱告詞說著“阿門”,學著真信徒們那樣在身上點十字、雙手合十地叨念祝福語,看著舞台上演繹聖經裏的篇章,本是想尋求安慰的心一下子又酸澀起來,紅著眼睛又怕被身旁的黑土看見,便轉過頭悄悄拿出紙巾。趁著我背對黑土時,他說了句“能做我女朋友嗎?”聲音很輕,輕到幾乎都要被舞台上演員們的聲音蓋過去了,但對於我而言,他的聲音我怎麼會聽錯呢?我連忙轉身,盯著黑土的側臉瞅上了幾秒後又用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讓他再說一遍。隻見黑土垂下眼,臉上泛起紅暈,說著“從第一次在藝術展上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舞台劇排練時我忍不住去關注你,還有每當我想起那個吻心跳總是會莫名的加快。我知道你喜歡祖昊,可是…”
“等等,我喜歡祖昊?誰說的!”
“如果你不喜歡他,那怎麼每次體育課上你都能和他聊那麼high?”
腦袋又是當機了幾秒,而後便是一陣傻笑,引來四周的真假信徒們一記記鄙夷的目光,不過我卻一點也不在意。原來,我所以為的“了然”是場誤會!多麼慶幸我不是一氣之下選擇回家而是來到這個教堂,多麼慶幸我遺漏了我的大衣這讓才讓黑土有借口追了出來,多麼慶幸黑土能有勇氣向我告白,多麼多麼慶幸我愛的那個男人對我一見鍾情!
突然覺得這場雪很應景,因為下得那麼浪漫,那麼溫暖;突然覺得其實這天不是聖誕節,而應該是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