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弟兄們一批一批的衝上去,又一批一批的倒在衝鋒的路上。趙登禹心痛刀絞一般,終於在第四次衝鋒被挫敗,天也將將擦黑的時候,忍痛阻止了下一次衝鋒。可是這個時候,他麾下的弟兄已經死傷了二百多人。如果不算上開始砍死的那一百來措手不及的鬼子,甚至才殺傷了十幾個敵人。
四次衝鋒折損了這麼多人,戰損比甚至達到了一比二十的恐怖比例。這樣打下去,再多的人也不夠填啊。不過所幸的是,經過幾次激烈的戰鬥,再被重炮轟了一頓,早已損失慘重,兩千多人現在不過剩下八百多人,還有一少半都是傷員,也早已沒有了清晨出發時候的銳氣,接連被挫敗的感覺已經彌漫開來,垂頭喪氣的鬼子兵雖然奮力抵抗住了西北軍的幾次突襲,可也再無力反衝回去。
雙方就這麼相持著。
西邊的紅霞漸漸退去,天慢慢的暗下來了。借著日落後最後一絲光線,趙登禹和身旁的親兵幾乎同時發現了遠處的鬼子正在有秩序的撤退。
“旅座!”親兵皺著眉頭湊過來指著前方喊道:“鬼子要跑!”
借著扭頭喊道:“要不要追?”
“追個屁!”趙登禹仔細觀察了一番吼道:“追個屁!”接著往前一指道:“山高林密,天色又這麼暗,鬼子撤退都是很有秩序的斷後,咱追上去送死麼?”
親兵似乎想起鬼子那些密集的機槍彈,不由頭皮發麻,打了個冷戰,但還是嘴硬道:“那……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他們明天還會再回來的!”趙登禹歎道:“所以不用擔心沒有殺敵立功的機會!”
“鬼才盼著殺敵立功呢!”親兵瞪著眼睛腹誹道。在鬼子的機槍網前衝鋒,那可真i九死一生啊,盼著跟鬼子死磕,他活夠了麼?
當然,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尤其是當著自己長官的麵。親兵隻好撓撓腦袋,訕訕的笑道:“那是,那是……”
天完全黑下來的是,鬼子已經不見了蹤影。趙登禹聚攏了部隊,一麵趁黑夜打掃戰場,一麵帶人上了山。山頂上當然是莊健的獨立團一直在固守的陣地。
任誌強一直在山上注視著山下的動向,所以趙登禹一行人剛剛爬上來就早早就被發現了。任誌強起身迎了上去。
經過這一路,已經被重炮轟的早已破爛不堪看不出地形的山坡,慘白的月光下,到處都是奇形怪狀,殘缺不全的鬼子屍體,不經意間就會踩到一條沒有手掌的胳膊或者離開了身體的大腿。
即使早已久經戰場,血裏來火裏去的趙登禹有不由暗自佩服,能把鬼子兵打成這個淒慘德行,足見莊健的學生獨立團戰鬥力之強,實在是堂堂趙旅座平生所未見。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從張自忠那裏聽說那是一回事,他用自己的眼睛親自看到,那是另外一回事。
剛剛趙登禹的西北軍那一場衝鋒,所斬殺的鬼子遠沒有學生軍的戰果豐碩,而關鍵問題是,西北軍衝鋒的時候,不但打了鬼子一個措手不及,更加上日本鬼子已經是經過了大半天的戰鬥,早已疲憊不堪,這種情況下,一向自詡強悍的西北軍依舊無法大量殺傷鬼子兵。
可山上,那些百無一用的書生卻做到了,漫山遍野的鬼子屍體說明了這一切。現在,趙登禹急切的想知道,莊健麾下的士兵究竟是一群什麼樣的讀書人?
趙登禹正在想著,忽然聽見頭頂山上一陣爽朗的大笑,仰頭一看,一位身材極為高大的漢子,渾身像被血水洗過一樣,立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上,卻如同他腳下的巨石一般,穩如泰山。
簇擁在他身邊的一群士兵,每個人都同他一樣,滿身都沾滿了血跡,雖然明顯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站在那裏都是鬆鬆跨跨的,甚至有的人練腰都站不直,但這僅僅幾十個人,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裏,卻透出一種舍我取誰的強大氣勢。
毫無疑問,這些人就是能讓趙登禹在一天之內急速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和心態的學生兵。
莊健的學生獨立團的學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