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當官的。”莊健用食指虛點了一下,“那些當官的,可以下命令撤退,也可以下命令打回去。我們大家去省府請願,打回老家去!”
群眾哄的一下炸開了“打回老家去……”
“打到日本帝國主義……”
“誓死不做亡國奴……”
隊伍開動了,自然有知道省政府位置的人帶領。人群迅速擴大,不斷有新的力量加入進來,有學生,有工人,有農民,再加上原來的小商販,浩浩蕩蕩,滾滾向前。新加入的學生們甚至趕製了許多條幅,還有人到處張貼分發傳單。最後還有大量背著步槍的東北軍士兵加入進來,畢竟,真正說來,東北是他們的家。穿黑衣服的警察沒有得到命令不敢鎮壓,隻好到處吹著尖厲的哨子層層設防。
本來就並不寬敞的街道立刻水泄不通,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瘦小的十五六歲的身影從人群中奮力的擠了出來,甚至,腳上的鞋還丟了一隻。不用說,那就是親手製造這一切的莊健,現在他可沒時間欣賞自己的傑作,莊健拉起還在傻站著的齊家國套上三輛騾車撒腿就跑,開玩笑,這事可大可小,他可不想關進牢房裏吃窩頭。
警察局裏,敞著衣領的局長一邊擦著滿臉的汗水,一邊聽著電話那頭的叫罵,一邊還點著頭,“哦,是……一定……是……好……您放心……”
好不容易掛上電話,局長迅速找來手下,“你,你,還有你,帶人把遊行請願的人都圍起來。你,帶人堵住省政府門口,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去。你,帶人馬上找到領頭的,抓起來。馬上就去辦。”
“是。”幾個隊長馬上就要走。
“回來……”局長又招呼,“不許放槍。”
“嘶……”幾個人都抽了一口冷氣,不放槍,就自己手底下那麼點人,想堵住遊行的人群,開玩笑啊。
局長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巡視了一下:“剛才湯主席親自指示,不許放槍,不許打人,迅速平息事態。”
幾個隊長你看我我看你,不讓放槍也就算了,打人都不行,還得平息事態,還得迅速?這活能幹麼?被委派去抓領頭鬧事的那個隊長卻無所謂,他剛聽手下人說了,鼓動這次遊行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估計也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吃飽撐的沒事幹整出這一竿子事,逮個學生而已,根本用不到放槍。於是他就迅速領命出去了,剩下幾個隊長看看局長沒有商量的意思,也沒辦法隻好跟著出去辦事了。
省政府樓裏也是一片混亂,大腹便便的官員們居然來回都是用小跑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一個肥胖的身影立在窗前,對這些充耳不聞,眼睛看著省政府大院外黑壓壓的人群,中間有幾個青年學生站在高處,手持的鐵皮喇叭,大聲呼喊,遠處一個大條幅上書四個大字:“還我東北”,另一邊鮮紅的條幅,“血債血償”。怎麼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前幾天有幾次抗日遊行,在還沒有搞起來,這些學生私底下聯係的時候,就有內線收到風聲,馬上就被撲滅了。這次卻是完全沒有任何預兆,也難怪,一直都是盯緊愛鬧事的學生,這次卻是從大市場,從那些膽小如鼠的小商販開始的。
“哄……”外邊一陣混亂。原來是衝動的學生開始衝擊手挽手堵在政府大院門口的警察了,學生們喊著號子,“一,二……”還有人試圖從政府大院的院牆上爬進來。那些頭上綁著白布條,一臉正氣的年輕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鮮血書寫著請願書。
“湯主席……”一張年輕的臉映在玻璃窗上,那是一張因為緊張而慘白的臉,“他們很快會衝進來的……要不……鎮壓吧……”
湯玉麟扭過肥胖的臉,瞪著那雙不大的眼睛。年輕人抵不住他犀利的目光,低下頭。
“幼稚……”湯玉麟手指著窗外,“鎮壓?今天你鎮壓了,明天你就是賣國賊。”
“那怎麼辦?”
“敦南啊,調玉山的五十八團來,堵住門口。務必說清楚,不是鎮壓,不許帶槍,每人一根棍子,隻許阻攔,不許傷人。”
“是……”年輕人立正,然後轉身打電話去了。
“唉……”湯玉麟歎了口氣,這場合就是五十八團才能全聽自己的話,用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