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為離人照落花(1 / 1)

我,是誰?

時間太久已經記不住自己是誰,我被關在這帳房裏大概有兩年了,沒有人過問我是誰,他們隻是按部就班地把飯從門洞裏放進來再離開。在無數個失眠的夜裏,望著天窗外的繁星點點倍感熟悉,好像我曾經擁有過,伸手就能夠抓住。

我每天早上都會被羊群的叫聲吵醒,透過門洞就能聞到帳外得青草香,尤其是下過雨後的青草香,濃鬱到我好想忘記了什麼,卻又無從想起。

有個小女孩時常在大帳外駐足,隔著門洞我能清晰地聽到她小心翼翼地喘息。

“你,生病了嗎?”有一天,當她再次駐足在帳外,我忍不住搭訕道,我實在太寂寞了,每天躲在大帳裏傾聽外麵的世界,偶爾從門洞的縫隙偷窺帳外的美景,我好想出去瞧瞧。

額吉說大帳裏住得全族的罪人,‘它’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會吃小孩子,所以大人們都不讓小孩子靠近,她也是出於好奇才隔三差五來一趟,沒想到裏麵的‘怪物’竟然跟她說話了,雖然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不難聽出是個女人,她手足無措地攪動衣角,躊躇著要不要開口說話。

久久得不到回應的女人苦笑不已,許是自己突然說話嚇跑了小女孩,還是沒能找到個說話的人,她轉身靠坐在門洞旁,閉上了眼。

“我,我有,我有心悸症,額吉不讓我亂跑。”小女孩輕咬唇瓣有些許猶豫,終是下定決心說道。

知道小女孩身體有問題,她的答案沒有引起女人太多驚訝,隻是沒想到她竟然還在,有勇氣跟自己說話。族裏小孩子們對自己的稱呼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她們口中的罪人,除了送飯來的人,大家對她避如蛇蠍,很久沒有人跟她說說話了。

“真是個好奇心重的孩子。”

“你為什麼被關在這?”小女孩聽到她的調笑,放鬆了許多,她的笑聲真清脆,額吉說笑聲清脆爽朗的姑娘都是最美的,她一定很好看。

“不記得了。”沒有任何隱瞞,她真的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被關在這,隻是聽族裏人說她是罪人,或許她真的罪有餘辜。

“那你會騎馬嗎?阿爸說我現在還小,等再大點就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學騎馬,可是額吉不讓我學,為此他倆還吵了一架。”小女孩有些委屈,因為她的心悸症阿爸和額吉經常吵架,她也不能像正常小孩似的騎馬射箭。

“應該會吧”

“那你可以教我騎馬嗎?”小女孩激動地蹲在門洞外,想要透過縫隙看清她的模樣。

“好,我今後慢慢教你,但是你不可以讓別人發現,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一言為定,拉鉤。”說著,小女孩伸手欲要跟她拉鉤,在看到門洞的同時尷尬地收手,自己一時高興竟忘記她被關在帳內,拉鉤略顯荒唐。

“好啊,我們拉鉤,像這樣。”就著從縫隙折射進來的光線,女人伸出手做成拉鉤的手勢。小女孩看到地上不是很清楚的手勢,笑著伸手勾住它。

“說話算話,我會保密的。”不遠處傳來鑰匙碰撞和腳步聲,小女孩驚慌地起身離去:“有人,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應該是送飯的人來了,還真是準時,她倚靠在帳內,等待自己的晚飯,要教小女孩什麼呢,太過高興,還沒有問她叫什麼名字,明天定要問問她。

“你醒了嗎?”小女孩如約來到大帳前,從懷裏掏出給她準備的幹糧,嚐試從縫隙遞給她,好在幹糧沒有多厚,輕鬆過去了。

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她接過幹糧順勢咬了一口,其實,幹糧很普通,不及每日送來的飯菜精致,卻異常可口。

“好吃。”

女孩聽了笑靨如花,這幹糧是額吉做給阿爸外出牧羊吃的,她覺得好吃便順兩塊出來,沒想到她真的喜歡。

“我叫朵蘭,家裏人都叫我阿朵,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阿朵想著她真可憐,被關起來還沒有名字,不如自己幫她取個名字:“小時候額木跟我說我們呼爾貝草原有個戰無不勝的女英雄,她孤身一人帶領族中十幾位勇士奪回領地,擊退外族,重建家園,深受族人敬仰,她的名字是吉祥的象征,幹脆你叫阿雅好了,讓她分你一半吉祥。”

“好。”

“阿爸昨天去山上牧羊給我帶回來一枝丫的野山棘,你喜歡麼,明天我帶些給你。”阿朵獻寶道。

野山棘,那種黃色的,咬起來酸酸甜甜的小果,好像是自己最喜歡的果子,印象中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摘果子,打打鬧鬧,是誰呢,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