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殘月 (1)
月有陰晴圓缺,有盈有虧。
每一次圓缺,就象是它的命,無數次圓缺,無數輪回,無數次的命!
今日七月二十。
今晚有月。
銀月如鉤,銀鉤是月。
今夜的天際,無星有月,隻是偶爾有一片雲,輕輕地從月前拂過,又匆匆地遊走。月時高時低,忽明忽暗,月很寂寞,卻不知否傷心?
月下有柄刀,銀色的刀,形若彎月。月光映著雪亮的刀身,刀身裏有一個銀白的月亮。
刀,很長,很厚,很寬,很重,是一柄奇特的大彎刀,也是一柄絕不尋常的魔刀。它有一個聽起來很美而又可怕的名字--飲月刀!刀到底是用來飲月,還是用來飲血?倘若一柄連月都能飲下的刀,又有誰的血不敢飲!
今夜的月朦朧,暗淡,但今夜的刀卻雪亮,刺目難睜,在秋風中微微地輕呤,它似乎在歡呼,在歌唱!它應該歡呼,應該歌唱,因為,它沉寂了十年,埋沒了十年,冷淡了十年,饑渴了十年,它已經十年沒有飲月,十年沒有飲血!十年後的今夜,它再次被人抽出刀鞘,再次飲月。
它還要飲血!
刀氣很濃,殺氣很重,刀氣殺氣彌漫著整個農家小院,似乎是在顯示它的威力,向主人宣告它要飲血!飲誰的血?它不知道,但絕不是一般人,它也從不飲一般人的血,因為,它的主人--刀魔,從不殺尋常之人,平凡之輩!
刀魔?刀魔是誰?
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蓬頭散發,衣衫不整地坐在刀旁的石頭上,有隻粗糙不堪且滿是繭皮的手正撫摸著刀身,還有一雙在夜色裏有若電芒一樣精亮的眼睛正瞪著天上的銀月。銀月映入他眼裏,那是一雙除了仇恨與殺機什麼也沒有的眸子,那是一雙讓人看一眼就膽顫心寒,毛發悚然而讓人感到隻有死神才有的冰冷眼睛!他的確是個死神,一個讓人看一眼就想到死的死神!但現在不是,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在十年以前。
十年,十年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十年滄桑,三千多個日日夜夜,鬥換星移,多少變化?
十年前他還是一個橫掃大地,呼嘯天下的人物,而如今他卻深處農家野舍,為生活而忙碌奔走;十前年他是一個不折不扣,被人稱之為魔神的人,現在卻不再有人懼他,甚致有人指著他的鼻梁骨大罵他“冷血動物”!
十年前,他還擁有嬌妻,愛子,而如今,他又擁有什麼?
妻別,家破!情亡,恨多!
他在對月歎息,飲月刀也似乎在為他而歎息……
雲,很厚的一片雲。雲掩蓋了月光,月鑽進雲裏。大地因為無光而一片混沉,但他眼中的殺機和仇恨,更濃,更熾,像火焰,熾烈地燃燒著!
他咬牙切齒地對掩去月的雲細語寒聲沉呤:“今夜七月二十,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整整十年……十年……十年後……飲月飲血,重出……大地,複——我——太陽族!”最後幾個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冷硬的字眼,就象是鋼刀斫在巨石上,有力,堅定。
飲月飲血?重出大地!
他是誰?
他是--刀魔?
應該不是。
他手持“飲月刀”,卻未必是“刀魔”,刀魔在十年前死於一場不可能逃生的大火中,大地人眾所周知,那場大火燒了七天七夜,刀魔屍骨無存。刀魔的死是大地武道的一個悲劇,一個縱橫天下的高階武士焚身火海,不能說不是一個令人哀悲的悲劇,後人連他的半點骨灰都沒有找到。
刀魔在他心中亦死!
刀還是那柄永遠不老的魔刀,刀魔卻不是當年的刀魔。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叫刀恨。
刀魔與刀恨是兩個名字,當然一樣是兩種意思,雖然說名字中都有著一個刀字。
也有人很奇怪他為何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但除了他自己這外,沒有人知道他恨誰,為什麼要恨!沒有人因此疑問而向他開口,因為他認識的人實在太少太少,這十年來他日日麵對的隻是一個八月十五才滿十周歲的孩子,亦是他的弟子。
刀恨慢慢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皮,一張像是從活人麵上剛剛剝下來的麵皮,麵皮白皙,下巴還有少許的短須,可以想像到這張麵皮的臉孔不但英俊瀟灑,而且充滿英雄氣息。是的,這張臉於十年以前的確英俊,且大地天下中,英豪大顯無人不知,無人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