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沙漠,延綿萬裏,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在天與地之間,一個獨行的女子身影顯得格外孤零,行走於大漠間,本應風塵仆仆的女子卻好似閑庭漫步,一襲素白色的衣衫,未惹半點塵埃,仿佛淩沙而來的仙子。
白紗蒙麵,無法窺見容顏,但隱隱綽綽間便覺得她該是傾國傾城,夕陽的餘輝將整個大漠鍍上一層金色,好一幅絕美的畫卷,但這樣的大漠,這樣的女子又顯得有些冷寂,讓人心裏無端生出一絲恐懼,女子好似沒有任何氣息,就像遊離在人世不肯散去的一縷芳魂,有著未完成的夙願,因而將那早已斷裂的生命之脈硬生生的延續,但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渾身散發出來的死亡的氣息,有夕陽,有光,但女子卻沒有影子。
柳絮一路行來已有七日,七日前奉師命下山,去往千百年來未有人煙,被稱為死亡之漠的烏蘭布,曾經也有許多自詡能力超凡的劍客和準備充分的商隊想要探秘於此,但無一不是有去無回,從而也越發使得烏蘭布成為人人閉口不談的禁地。
此時,恰是天華王朝神光皇帝在位期間,然而這個王朝卻在百年前就預示著其氣數將盡,皇帝昏庸,朝政敗壞,諸王擁兵自重,而它的子民也在水深火熱中喪失了對它的期望,反抗的聲音日益增強,帝國統一的版圖四分五裂,所以人都明白天下即將大亂,群雄逐鹿的時代已然不可逆轉,而一切都隻等一個契機,打破最後搖搖欲墜的平衡。
“王朝不義,諸王相鬥,當有命定之人,滅亂世,平天下,還江山”。臨行前師父之命猶在耳畔,但一路行來,今日也是最後期限,但還是一無所獲,心裏也有些微微氣惱,這個鬼地方連人都沒有,師父不會也老糊塗了吧!不過等我找著這人可得好好看看,呆在這種地方的到底該是何方妖怪,想及此,女子微微笑了笑,散去了周身的冷霜,有了少女的嬌俏。
一輪滿月緩緩升起,此時沙漠已入夜,溫度瞬間驟降,然而女子卻沒有任何感覺,大陸上習武之人雖有少數精進者可以保持體溫恒定,但也是會消耗內力,而女子一路行來,卻對沙漠白日的灼熱和夜間的冷冽卻沒有任何反應,實屬詭異。“真是,每次執行師令都說的這麼語嫣不詳,讓人怎麼找啊。”女子忍不住暗暗非議,依舊是鬼一般寂靜的大漠,依舊是緩緩行來的女子。
遠處,東方的星芒山上,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老人,好似聽見抱怨般,緩緩地說道:“都說了天機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定數。”說完又仿佛想起什麼一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連我也在定數之中,窺見天機又怎樣呢?滿月了,搖駝鈴的引路者,沉睡的地下之城也該開啟了。”老人凝望著滿月,對著西方的天空陷入沉思。
月上中天,大漠中隱隱傳來了駝鈴聲,那鈴聲仿若從地底而來,越來越近,如咽如泣,聲聲催淚。聲音戛然而止,柳絮背後生出一絲涼意,轉過身去,恰有十三四歲的紅衣少女,手拿駝鈴,嘻嘻笑著。“還以為讓我迎接的該是什麼貴客呢,原來就一小丫頭啊,你叫什麼名字啊?”紅衣女子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看上去比柳絮更小的年紀,理直氣壯,頗有些可愛。柳絮對於紅衣少女的態度不以為意,她早已將自己磨練的風雨不驚,或許那個不諳世事,嬌縱自傲的自己已經隨著生命終結而終結。
“在下柳絮,奉師令從星芒山而來。”紅衣少女看著眼前女子,雖有實體,但生命已滅,有些明白為什麼來的會是她了,活人是進不了地下王城的,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這樣節約一顆聖藥也是好事。
“我叫阿蠻,跟緊我哦,地下王城也不是那麼好去,路上有什麼意外,可不要怪我。”大漠上冷風揚起紅衣少女的銀白色長發,此刻她的目光格外深沉,那湛藍的眸子好似沉澱了千年的滄桑,令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
柳絮突然就想起了那一段沉埋於曆史洪荒中的往事,天華王朝草創之時,啟皇帝按戰功分封與其並肩作戰的民族,其中自然包括西漠薩伊族,然該族族長卻於帝王壽宴之時獻藏寶圖,圖窮匕現,帝大怒,禍及全族,帝親率兵攻之,戰於薩伊王城,薩伊族終不敵,全族歿。隻是千百年來,鬥轉星移,沒想到昔日王城已成烏蘭布這樣的死亡之漠,難怪千百年來無人發現王城舊址。如此說來,眼前的亡靈至少也有一千二百年了,然肉身雖死,靈魂卻遲遲不肯前往彼岸,又該是多深的怨念。
好像洞察了柳絮心思般,紅衣女子笑笑。“你可不要把我們當可憐人啊,我們不去彼岸轉生自有我們的道理,最受不了別人的同情了。”“讀心術,看來我確實沒有妄自評價這段曆史的資格。”柳絮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