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轉身迎著夕陽,他被風拂起的衣衫浸透了血紅。分明是與我同歲的少年,冷漠無情卻從他的骨中直滲透進周身的空氣中。
拭去塵土與血痕,那也算是十分漂亮的一張麵孔了吧。在一片夕陽的光暈之中,金光描繪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倒也和他那俊美的哥哥有幾分相像。隻是,他的目光未免太凶狠。即使是素昧平生的人,都能一眼讀出那一統靈族的野心。
有時,越是這樣的人,反而就越難令人看透他們的內心。他們在世人的不解中,任憑心中的反叛狂亂地生長。不知一人背負了多少難以啟齒的苦難,卻又把懦弱的自己深深埋藏起來。
“我要去找他。”
在我困惑的目光下,他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你的哥哥......”我剛一脫口,便想起這兄弟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慌張地住了口,生怕眼前這喜怒無常的人又忽然拔刀相向。
這次他卻沒厲聲駁回我的話,轉過頭吹了聲口哨。一頭純白色的玊玉狼從不遠處朝他奔過來,身後跟著一頭有些瘦弱且顏色不那麼純正的幼狼。狼背上雪白的皮毛,在風中一根根直立起來,末梢的銀光正如二百年前,灑在母上身上,那淒冷的月光。
“就是看不慣你們這種唯唯諾諾的樣子。”夕霧一躍翻上狼背,“你去找紫菀,我去找我哥哥。成天就知道發愣,快走了!”
我被他說的更是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那頭幼狼用它湛藍的雙目注視著我,目光略有膽怯。而我,以同樣的目光打量著它。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之近地注視著一頭狼。在它的眼睛裏我沒有看見那份我自認為狼族應有的殘酷血性,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柔和。就這樣平靜地四目相對,我甚至感受到身在鹿族不曾有過的溫情。
我緩緩抬起手,想要像撫摸母上的聖瞵鹿那樣觸及到它柔軟的白毛。令我有些吃驚的是,它將自己毛茸茸的鼻頭湊向我的掌心,呼出的熱氣灑在我的掌心。
我用額頭貼緊它的鼻尖,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它是否也默契地合上了湛藍色的雙眸。那種湛藍,是隻屬於鹿族天空的顏色。
風輕撫我青色的長發,與它並不那樣純白的皮毛。時空似乎直接跨過狼鹿兩族持續千萬年的征戰,永恒地凝固在我合上眼睛的那一刻......
在玊玉狼高高的背脊上,似乎能一眼望及土地的盡頭。隨著狼爪踏過每一寸青黑色的土地,風便不是那樣溫柔地撲到我的麵孔上,皮膚有一絲絲生疼。而這恰恰是我一直所向往著的。
眼前少年的紅發在風裏更加猖狂地燃燒,手掌撫過的白色毛皮高傲地豎立起來。還有割在麵頰上的風,被踩在爪下的黑土,急奔時兩頭狼輕微的鼻息。
這是隻屬於狼族的灑脫。
忽然想起臨行前他的話語:“各自去尋找難舍的人,然後就不必相見了。”
現在看來,真的僅此而已嗎……
不知何時,我們已跨出了時空隔膜。一支箭忽地從道旁的樹間飛竄出來。幼狼受到驚嚇,急停下來。
夕霧的行動卻比飛箭還迅速,伸手接住了它。
他把那支尾部帶著羽毛的箭折斷了扔到地下:“出來吧,哥!”
我們四周的樹叢中窸窸窣窣一陣響聲,幾十個人類出現在眼前。這才發現我們早已被團團包圍。
白檀散著長發從我們身後緩緩走上前來,看向夕霧時俊美的臉龐劃過一道詭異的笑容。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紫菀不知從哪裏走到我們跟前。
“紫菀?”我呼之欲出,卻一點發不出聲音。
“抱歉,鈴蘭殿下,我從沒打算與您為敵。但如若能除去您身邊這位尊貴的前皇子,希望您不會怨我不惜以您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