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十三坊市中,慶衣坊偏靠城西,明山館在的朱府胡同離居庸城主街東紫街不算近,平時門前多是走販,需要大宗采買時往往要繞上不遠的路,到集市坊去。
年關時節,街上的走販少了許多,本就不熱鬧的胡同巷子倒是不見冷清。每到歲末年初之際,武館的課業就幾乎停下。但往來武館的人卻要比往常更多些。多數自然是來拜年的,明山劍館的館主,在整個居庸城或許算不上什麼名號的人物。可在慶衣坊的地麵上,卻還是頗受人敬重的。
時下天下雖未大亂,但尚武之風濃鬱。門閥世家大多傳有家學,且與各教派宗門關係匪淺,其中名氣之大,莫過於九宗十家。王室積弱已久,哪怕這一代的雄主天啟帝也難起沉屙。
居庸城雖在大晉王朝治下,但居庸城所在漁陽一地乃是慕容氏世代生息之所,彼時天下以複姓為尊,慕容氏雖不在十家之列,卻是幽州三望之首,尤其北境四族稱臣納貢不過十載,朝廷還仰仗慕容氏戍邊,便是居庸城太守的罷免任用也都是慕容氏一言可決的。
風氣使然,有修為傍身的人往往也會相對被高看一眼。
“真熱鬧啊。”
這幾天衛哲與紀素明當足了迎賓客與小廝,光是幫忙提著那些訪客帶來的節禮都忙得不可開交。偶有閑暇的時候,也會拉上幾個還待在武館的學徒到後院拆禮包,分門別類地收好。
“好漂亮的綢緞。”
“館主該會給紀姐兒做件衣裳吧。”
“這個是什麼,都是些小罐罐。”
“楚胖子你小心點,我看看誰送的……修瑜……”
“啊!是長青社的修館主。”
“修館主是個大夫呢,裏麵裝的都是藥吧。”
“長青社啊……”
“我上次還和顧二傻跟著傅教諭去過,好大好氣派的。”
“你才傻!楚胖子你皮又癢了是吧。”
城內的二三十家武館道場多是麵向寒門學子或是中產之家。說起來這個圈子倒也不大,彼此之間雖然有著競爭的關係,但開館授徒和教派宗門到底還是不同。
看多那些所謂理念之爭的衛哲明白,哪怕九大宗門那些自許清高的所謂方外人之間或許還會為了道統理念之類爭個你死我活。但開武館的這些“生意人”,絕大多數還是相對比較克製融洽的。
當然了,有人的地方總是免不了會有紛爭。尤其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時候,在武館學了點武藝又不注重心性的培養,最是容易好勇鬥狠。誰家的學徒要是被打了,往往不是打過一場就算。為了名聲之類的,武館也不會刻意去打壓學徒的這些事情。
而衛哲倒是明白,遊方和修瑜私交甚好,對門下約束極嚴的理念這一塊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與明山劍館的規模比起來,長青社卻要蓋過數籌,館主修瑜在居庸城武館圈內也是聲望極高。
在衛哲曾經的印象裏,明山劍館的師兄弟間的關係極好,規模雖然不大,但遊方卻在武館圈中頗受敬重。原以為隻是憑借為人處世得到的地位,當他換了眼界,再次見到遊方後,怎麼也沒想到他的修為竟然達到觀照境。
若是沒有當初的戰事慘禍,以他如今未到四十的年紀,不說穩入真人境界,但確實有很大可能在修為上更進一步。這樣一個實力的人,卻開了家不大不小的武館,傳授的也是極簡單的功法。開始那段時間,這是衛哲最好奇的事情。而他最奇妙的感受,或許就是記憶中發生的事件如約而至的時候。曾經的經曆與現世重合在一起,詭異而又新奇。
正月十二,新春的感覺還沒過去,不像除夕時冷清的街市,熱鬧的氛圍逐漸濃鬱起來。